怎么可以错过（催收真的危险）催收是干嘛，

05: 25@-爆爆阿婆爱吃鸡-: 以为你有多爱我 原来只是选择题 被当做选择题 多难过啊 //@明天见_oJay:你要爱我 就要坚定的选择我 要坚定的爱我 要只爱我

05: 25@softandl: 不要吵醒睡觉的人，我又想到辅导员大早上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太困了但又好气，截了个图继续睡，醒了开始给朋友吐槽，催三方天天打电话我真的想把他按在马桶里打

【第二十回 猫岛、菩提崖】

猫岛的傍晚美极了！夕阳徐徐落下，一会儿天边红艳艳，阎浮檀金妆碧云；海面红殷殷（yīn黑红色），波光粼粼镀彩金。青山隐隐。芒草红缨。巨兽浮海。钓客抛竿。抬头遥见火凤凰，飞过一片佛头青（青黛色的山峦）。

一会儿天边铁锈红、西瓜红、玫瑰金衬红，紫磨真金遮圣境；海面香槟金、浅桃红，落日金笔浪绯红。哒哒舢板拖白条，渔歌一曲抒抒情，“赛啦啦，做完这趟，回家吃酒多快活！”乘客问：“老头多少啦？”老头答：“算你五块。”乘客看了眼手机道：“倒运，又刮台风！”老头唱：“小店寻快活喽……”

猫岛码头上、山道边、民房院子里、小店门前，随处可见大猫小猫。远一点望海观鱼十来只，近一些围墙、洗衣台上，嗤嗤chī睡着七八团。小店门口趴了一大堆，有班子猫（唱戏的），有捧场猫，还有三只狗活宝（花头精、好热、四眼）。花头精不时大叫：“汪！唱得好！”狗子好热附和道：“好看！超感动！”

那两只班子猫，一只滴溜溜地团团转转，一只喵喵喵卖力演唱，唱的是一出《点炮王》。剧情简单接地气，唱腔有粗有细，身段比蛇还柔，水也弯不出那个弧度。你看班子猫表情，半边须别别地乱抖，一坨腮气鼓鼓成球，感情多么真挚，插科打诨（hùn表演中穿插进去的引人发笑的动作或语言）眼泪哒哒滴，“一只耳你在哪里耶？你怎么不去死耶！”

这样一出戏，唱得看客们泪潸潸下，纷纷叫好，其中一个狗活宝起身叹道：“好！一只耳你总归要得果！”说话时，下意识地靠近门框，抬起一条腿滋了泡，刚扭头要去嗅，啪！屁股上挨了一扫帚。四眼大叫：“呀呀呀、耶耶耶、我我我”，突然狂吠猛冲，冲散了路头戏。一出《点炮王》，就在老板娘怒骂声中落幕了，“狗脚掼（打）你断呐！”

咸滋滋海风吹拂，猫岛来客寻猫主。几只小虫顺着半山水泥路，慢慢往前飞。这里的自建房错落有致，多数背靠青山，面朝大海。家家户户有庭院，环境干净整洁，人们安居乐业。猫狗自由自在，往来无碍，活得很悠闲，但也有江湖恩怨，这且不提。却说小虫一路找寻，寻不见三条鱼踪影，但闻次嚓次嚓爆炒声，左邻右里香飘出，已是吃晚饭时间。银角大王着急道：“缺一脚，这都飞了老半天了，三条鱼在哪？”缺一脚忙道：“二大王莫急，小的问问仔细。”转个身，问一个土著朋友：“阿噗鸡，三条鱼到底在哪？”

阿噗鸡道：“应该就在这附近。”缺一脚生气道：“附近附近，你都说了三遍了！”阿噗鸡道：“大哥哎莫心急，急出病来无人替。哎你看，前面墙头上，不是趴着三条鱼吗？”缺一脚闻声，定睛一看，不由得笑道：“哈哈。两位大王请看，就是那只猫。”银角大王见了，问道：“后面那只白猫，是小白毛？”缺一脚点头道：“嗯嗯。一只舔狗（爱慕者）。”金角大王道：“哦？这两只猫，尾巴摇摇，是在等同伴？”

缺一脚回答不出，转身看看阿噗鸡。阿噗鸡惯会看眼色行事，立马往前一窜，高声道：“我王英明啊！小的给您说说这个三条鱼。其无父无母，从海上漂来。还跟飞鸟游鱼打交道，学了一身神神道道的本事，在村里做了猫主。”说话时，几只小虫徐徐地降落在屋顶上。缺一脚道：“阿噗鸡，闲话少提，直接回答大王。”阿噗鸡急忙点头道：“是是是。三条鱼在等一个老头。老头是三条鱼的主人。大家叫他‘66号爷爷’。哎，大王看前边，老头来了。”几只小虫望见老爷爷右手拎着铅桶，脚踩雨靴噗噗噗的走过来，冲两只猫道：“喂，回家。”两只猫应了声“喵”，站起身，跟着老爷爷往家走。走不到百步，忽听见左侧人家院子里有个妇女声音说：“回来啦？”两只猫抬头一瞧，见一个老妪（yù老妇人）站在半人高的围墙后面打招呼。老爷爷应声“诶”，转身走进这户人家的院门。俩猫跟了进去，见老爷爷从桶里拿出几条小鱼，放在洗衣台上，又掏出两张钞票，低声下气地说：“今天运气不太好。扣掉柴油钱，还有150。”

老妪接过钞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一支圆珠笔，然后打开本子，把笔递给老爷爷，说：“到今天为止，利息是30150，减去150，这里签字。嗯。阿弟啊，我给你找了个买主，隔壁老王，愿意出五万。我看价钱合适。”

老爷爷道：“阿姐啊，五万太少了，我考虑考虑好吗？”

老妪把脸一沉：“四万不卖，五万也不卖，你要卖一百万啊？每天一百二百，光这利息，都不晓得还到猴年马月去了。阿弟啊，卖卖掉好嘞，我这边还还清，利息给你砍掉一部分。”

老爷爷道：“阿姐啊，我多出几趟海，运气好点，一千两千还起来也快的。房子事情，我再考虑考虑，好吗？”老妪想了想，冷冷地说：“最多月底。到时候你决定不下来，那没办法了，别怪我撕破脸！”老爷爷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见对方暂时无话，拎起铅桶说：“那我回去喽？”老妪柔声问：“明天休息吗？”

老爷爷忙说：“不休息。不休息。”说完出了院门，笔直往前走。走了不到两分钟，忽听见左侧人家院子里有个男人声音道：“回来啦？”老爷爷应声“诶”，转身进了院门。两只猫跟进去，看见老爷爷从桶里拿出两条鱼，放在洗衣台上，又掏出两张钞票，递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接过钱，说道：“阿哥，前面一家还了多少？”老爷爷盯着洗衣台，木愣愣地回答：“也是150。”男人拿出本子和笔，道：“阿哥，昨天隔壁老李跟我说，肯出八万块钱买船。怎么样？你把船卖卖掉，给人家做船老鬼（轮机长）去嘛。……签个名。”

老爷爷道：“八万太少了。我考虑考虑好么？”男人听了正要答话，打堂屋里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最多月底！月底要是搞不好，你别怪我们撕破脸皮！”男人见老爷爷面色难看，忙安慰道：“阿哥，你别着急，今天26号，还有时间考虑。不过我建议你卖卖掉。”

老爷爷叹口气道：“行吧。这几天看看，要是运气不见好转，就把船卖掉。”说完往外走。男人连忙追出去，掏出香烟分了一根，高兴道：“吃过晚饭再走。我去小店弄瓶白的，两条石九公拿豆腐滚一滚，再炒个海屁股，我们一起酌两杯。”老爷爷停下来说：“下次吧。明天还要出海。”

男人掏出打火机，给老爷爷点烟，皱着眉道：“明天风浪不小啊！”老爷爷吸了一口烟，说道：“……噢。打算去‘天后娘娘山’碰碰运气。”男人闻言，吃了一惊，严肃地说：“天后娘娘山？都说那里还有一条黄唇鱼（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体色金黄，黑市每斤两万多），躲在娘娘山底下的礁石洞里。”老爷爷道：“谁也没见过嘛。”

男人道：“你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眯眼在娘娘山旁边，捕到一条90多斤重的黄唇鱼，城里换了两套大房子？”老爷爷说：“记得啊。去年开春，40号船也在娘娘山附近，捕到一条52斤重的大鱼。”说起这件事，男人突然激动起来：“那天我也在码头上。那鱼的嘴巴，背鳍、侧腹部、尾巴，全都金黄金黄。见过的，都说是黄唇鱼。码头上挤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来看这条大鱼。40号船老大脑子混混沌沌的，以为自己要发大财，准备要价三万一斤。我过去仔细一看哪，大鱼嘴唇圆圆的，左右胸鳍根部没有圆黑斑，是条野生大鮸miǎn鱼，四五十块一斤。”

老爷爷道：“是的是的。后来45块一斤，两千多块给人收走了。”

男人诧异道：“不过大鮸鱼咋会是那个样子啊？难道野生鮸鱼活得年数久了，会变成黄唇鱼？还是这条大鮸鱼跟黄唇鱼生活在一起，慢慢地发生了变异？”

老爷爷道：“黄鱼七兄弟嘛，样子长得差不多。我捕了五十多年鱼，还没有捕到过黄唇鱼呢。那毛鲿鱼，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唉。电网都捕光了。

【黄鱼七兄弟：大黄鱼、小黄鱼、鮸鱼、梅童鱼、黄姑鱼、黄唇鱼、毛鲿鱼（cháng极其稀少，黑市每斤一万多）

男人道：“阿哥啊，我听说眯眼捕到那条黄唇鱼前，已经穷得赤膊赤卵了。那天西北风9到10级，大大小小的渔船都逃进了内港。他本来没打算出海的，结果前一天给放高利贷的堵在家门口，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

老爷爷道：“是啊。没有活路，只能去海里拼命啊。”

男人道：“可眯眼那条船，只比舢板大一点哪！别说是娘娘山周围的大漩涡，就是高一点的三叠浪打过来，也是凶多吉少啊。”

老爷爷道：“是啊。那种天气去娘娘山，九死一生啦。出海前，眯眼和伙计，去了趟天后宫，俩人哭了一夜。五更天（3—5点），摸黑开出去，顶着西北风，豁出性命往前闯，嘿！真就开到了娘娘山海域。误打误撞，竟然绕过几个大涡流，一直开到娘娘山前面的水精礁旁边。俩人牙齿咬得咯咯响，大风大浪里把桁杆（héng挂渔网的大铁杆，灯柱粗细）顺着右舷放下去。”

男人问：“然后呢？”

老爷爷道：“控制好渔船，慢慢地靠近海礁。水下那根拖着网袋、快触底的桁杆，也随着渔船荡过去、荡过去，等船一贴近水精礁，底下那根桁杆重重的往礁石脚上这么一敲，‘砰’一声闷响，你说巧不巧？那礁石洞里，正好藏着一条90多斤重的母黄唇鱼。大鱼一惊，猛地窜出来，窜进了网袋。俩人起网一看哪，好家伙！作业灯照着，金光闪闪，眼睛也睁不开。”

男人哈哈大笑道：“大鱼钻在礁石洞里，不知道修炼了多少个年头。咋就偏偏给眯眼捕到了呢？眯眼这个烂赌鬼，咋就这么好命呢？……大家都说，还有条公的在那里，那天正好去外面溜达，没有回洞，要不然也给眯眼捕到了。”

老爷爷笑道：“谁见过呢？大鱼兴许在诗鱼岛，兴许在莲华山，兴许在……”

男人严肃地说：“阿哥啊，娘娘山海域十分危险，这么多船老大想闯进去，都没有成功。就是眯眼，后来去了两趟，差点搭上性命，也没能找到进去的水路。明天你还是在家休息吧，我这边，你慢慢还好了。今晚我们喝点小酒，好好聊聊。”

老爷爷摆摆手道：“酒不喝了。明天风浪大，多半在家休息。你回去吧。”

男人停下脚步，欲言又止，俄而叹口气，转身进了院子。老爷爷拎着铅桶往前走，走不到半里路，刚到小店附近，又被一男一女拉进一间屋子。两只猫咪无胆进去，战兢兢地蹲在门口往里张望，只见里头人影晃动，哭诉声、谩骂声、劝解声不绝，时而响起掌掴guó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屋里边闹哄哄的，持续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屋外边，几只小虫停在空中观察三条鱼，碰巧看到了这一幕。金角大王道：“这个老爷爷，背了一屁股债啊。”缺一脚道：“是啊。听说是小孩赌博欠下的。”金角大王想了想，问：“父母借钱给小孩赌博？”缺一脚回答不出，转身问小弟：“阿噗鸡，你清楚吗？”

阿噗鸡见问，忙靠过去道：“清楚清楚。大王，小弟给您讲讲哈。”缺一脚听见这话，瞪着眼怒斥道：“老三老四。大王面前敢称小弟？”哈噗鸡一闻此言，大吃一惊，赶紧纠正道：“小老弟给您讲讲哈。”缺一脚制止道：“甚么小老弟？”

“孙子给您讲讲哈。请大王到前面灯柱上，小憩qì片刻。孙子娓娓道来。……66号爷爷很节俭的，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家里有个逆子哈。那逆子嗜赌成性、不务正业，成天跟一帮酒肉朋友瞎混。没钞票了，就打电话过来，今天租房子，明天换手机，后天考驾照、买衣服、信用卡还不出、钱包掉了、交女朋友开销、买个二手车去跑滴滴、滴滴没赚到钱准备创业、租店面、搞批发、学人家做微商、钞票亏光想卖烤串啦、烤串卖不掉想进点服装摆地摊啦、服装亏本想搞杂货店啦、杂货店倒闭没钱吃饭、付三押一钱不够啦，压根没有好好干过，搞得一塌糊涂。奶奶疼小孩，事事都依他。夫妻俩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钱攒下来都寄给逆子。”

银角大王问：“平时吃什么？”

阿噗鸡道：“卖剩下的小鱼小虾全都糟起来（用酒或酒糟腌制），屋后种了些萝卜、芥菜啥的，也都腌起来。再种些土豆、茄子，吃来吃去都是这些东西。秋衣秋裤补了又补，一年四季总是一身旧常服。后来逆子处个对象，说是要结婚，爷爷奶奶东借西借，好不容易凑足首付，给逆子买了套房子。本以为房子一买，逆子就会结婚，生活会安定下来。没承想，电话一个一个打过来，都是找逆子，村书记、村主任、治保主任、妇女主任、村民小组长、村会计、村小店、计生员、保育员、卫生室医生、修水表师傅、抄电表师傅、邮递员师傅、七姑八姨，全都上门来转告，说是逆子欠钱不还，要判刑要坐牢！爷爷奶奶吓坏了，慌急慌忙地去找儿子，发现房子里面住着别人，房子居然卖掉了！两位老人差点气死。后来，”

阿噗鸡摇头晃脑，正说得起劲，忽听不远处有个声音大叫：“还不走啊？”猛回头看时，见路灯昏黄，夜色苍茫，路上空空荡荡。环顾周围，身旁同伴已不知去向，连忙循声寻去。飞不到十米，望见房檐上停着一只乌鸦，乌鸦脚边趴着几只埋葬虫。及至飞近，方才看清，除了金角、银角、伶俐虫、精细鬼、巴山虎、缺一脚以外，还有一只翠绿色的埋葬虫趴在同伴身旁，正晃动触角，高声说道：“两位大王随便挑选。这次有：带毛海鸥、血糊糊的海鲈鱼，已经形成蛆蛆池。”说话的正是猫岛南边的埋葬虫首领，声名赫赫的翡翠将军。银角大王笑道：“将军太客气了！飞过去大概多远？”

翡翠将军抬起头，喊道：“大嘴兄，麻烦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乌鸦俯首道：“小弟平常时速80，从这里往西北方向飞，十分钟即可到达。呱！那个地方叫菩提崖，是海鸥领地，首领是海鸥婆婆。”翡翠将军点点触角，说：“这次活动，就是海鸥婆婆事先安排的。活动安排在室内，猛禽野兽进不去，所以没啥风险。另外收到情报，猫岛南部的蝇族当中，厕里霸王、居家主任已经率队前往蛆蛆池附近设伏。在下与这两个魔头打过交道，手段下作，惯用套路，典型的武林败类。尤其是那个居家主任，极其邪恶难缠。不过请放心，在下已经请了猫岛三仙助阵，料那居家主任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不知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意下如何？”

金角大王道：“感谢将军盛情相邀。在下旅途劳累，想去睡一觉。就让吾弟随您一道前往。您看咋样？”

翡翠将军高声道：“如此甚好。二大王，请！”话未了，乌鸦已经俯下身，将鸟喙搁到了瓦片上。银角大王道：“精细鬼、巴山虎，照顾好大王。伶俐虫、缺一脚，你俩随本王前往菩提崖战斗。”两只埋葬虫应声得令，跟着将军和大王爬上了乌鸦后背。眼看乌鸦昂起头，展翅欲飞，阿噗鸡急道：“大王，带上小弟！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上来吧。”

“得令！”阿噗鸡猛地窜到乌鸦后背上，死死地抓牢黑毛。可能因为紧张，竟忘了合拢鞘翅，底下膜翅嗡嗡扇个不停。伶俐虫见了，大声道：“第一次坐啊？”阿噗鸡高喊道：“天哪天哪！爽快啊！小弟最高纪录电灯柱，要不就是文旦树尖。哇啊，飞了飞了飞了……”喊声未绝，乌鸦已经振翅飞起，朝西北方疾飞而去。转瞬间飞过鳞次栉比的民房，飞越蜿蜒山道，沿着海岸线飞啊飞，飞到东高西低的海岬（jiǎ突入海中的尖形陆地）上空时，突然一个俯冲，子弹似的射向海岬尽头，那里堪称刀切绝壁，与‘菩提崖’隔海相对，约莫一箭远近。绝壁之下深不见底，但闻狂浪拍岸之声，却不见雪浪飞腾。那菩提崖四面环海，形如擎天巨柱，真是鬼斧神工、天然造化。

当晚月朗星稀，银白色月光将菩提崖照得雪亮。俯瞰崖顶，只见芳草如茵、怪石嶙峋。崖缝滨柃（bīn líng山茶科常绿灌木，多生于海边山坡及岩石缝中）一丛丛，真像贴地迎客松。蛇床子满地，犹如千万朵白莲。各种山花星星点点，颜色模糊。野草灌木团团簇簇，数不胜数。忽听得阿噗鸡大叫道：“快看三点钟方向！”同伴扭头看时，陡见花草堆里，升起两个瓶盖大小的火圈，左边一个蓝色，右边一个红色。两个火圈快速升高，俄而变成手镯大小；蓝色火圈里面突然显现山羊头像，红色火圈出现了梅花鹿形象，随后亮度增强，好似两盏明灯照亮虚空，过了两秒左右，红蓝火焰熄灭，鹿羊消失不见。

乌鸦一见火圈，立马倾斜身体，飞往三点钟方向，顷刻工夫降落在花草丛中。几只埋葬虫正惊疑，忽见几蓬五朵云亭亭而立，一堆多肉植物红彤彤、粉嫩嫩，又闻到海芙蓉甘甜清凉的独特香气，顿时眉开眼笑，个个欢喜起来。

【五朵云：猫儿眼睛草、泽漆、灯台草。野生于田畔路旁、河岸沟渠等地。

【海芙蓉：白花丹科，补血草属植物。高30-100cm。茎圆柱形。多分枝；下部枝近对生，被密粉。分布于沿海各地。钓鱼岛盛产。利水消肿药，是防治风湿症和高血压的良药。晒干泡水，香气馥郁，茶味微苦回甘。

伶俐虫道：“翡翠将军，怎么不见海鸥？”翡翠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回答：“都在下面呢。”说完眼睛发光，高声道：“两位大仙在这里啊！”伶俐虫闻声，转过来一看，见石头上趴着两只步甲虫。左边这只，背甲椭圆形、翠绿镶蓝边，脑壳孔雀蓝，两条触角雪白。右边这一只，背甲古铜金镶红边，脑壳枫叶红，触角亦雪白，果然是道骨仙风，与众不同。两位大仙昂起头，道声“晚上好。”翡翠将军寒暄几句，介绍了来宾和地主，最后问道：“虎兄咋没来呢？”蓝步甲道：“呼吸道感染。”翡翠将军吃惊道：“哦？那在洞里休息咯？”红步甲道：“是的。你要不要通话？”

翡翠将军点头道：“通话好啊！”红步甲听了，竖起两条触角，弯成个圈圈大叫道：“5G！5G！急急如律令！”话音未了，轰一声，触角燃起了红色火焰，火焰烧成火圈之际，里边出现了梅花鹿形象，跟着嘟嘟响两声，突然间，梅花鹿变成了一个老虎头。阿噗鸡初入江湖，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眼子一松，唧一声出了恭。缺一脚讥笑道：“阿噗鸡出恭啦！”同伴没有应声，木愣愣地盯着火圈，表情麻木而刻板。俄听老虎道：“出恭？我今天还没出恭过。啊哈，老朋友！”

翡翠道：“老伙计！感觉好点了没？”

老虎回答：“好点了。不好意思啊，放你鸽子。”

翡翠道：“说哪里话。年纪大了要保重啊！”

老虎道：“是啊，上年纪啦，高血压、糖尿病、骨质疏松，动不动就生病。蜣qiāng螂医生给配了点药。等下睡一觉就会好的。”

翡翠问：“啥药啊？”

老虎道：“啊？仙丹啊。先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Byebye。”

翡翠道：“Byebye。”刚通完话，空中忽然传来振翅声。乌鸦小虫正要抬头，呼啦啦飞落一只小海鸥，把几只外乡虫吓了一大跳。翡翠将军急忙道：“别慌！都是好朋友。”小海鸥道：“你们好。”几只外乡虫放下心来，回身仔细一瞧，只见这只海鸥，身体异常消瘦，好似一副鸟骨架，脖子上套了个蓝色的塑料项圈；鸟头掉毛严重，右眼凹陷萎缩，不过左眼炯炯有神，满面英风，好一个独眼龙！

翡翠问：“活动开始了吗？”小海鸥道：“快开始了。婆婆请你们进去。”说着俯下身，将鸟喙搁到地上。翡翠请两位大仙爬上鸟头，自己和银角大王飞到乌鸦头顶上，又安排伶俐虫、缺一脚、阿噗鸡趴到乌鸦背上。一切就绪，两只鸟展翅飞起，一前一后往北飞。飞越几堆奇岩怪石，飞过几簇灌木丛，迅速拉升，飞越一道陡坡，然后顺着北面峭壁俯冲而下，速度奇快，如离弦之箭刺向海面。缺一脚闭着眼睛，扭来扭去高喊道：“耶耶耶，要死快哉！……哕……”阿噗鸡疯狂摇头，大叫：“太刺激啦！脑子受不了啦！自我本我受不了啦！”伶俐虫喊道：“小弟要死了！要得果了！”号呼欲死时，乌鸦左翅往下倾斜，右翅一振，忽从北面转向西北面。银角大王惊叫道：“慢点慢点！本王有高血压。慢慢慢！哇，好一座葡萄崖……

“小弟成仙啦！”

“缺一脚大哥，这是哪里啊？”

“天宫啊！这就是天宫啊！”

“升天啦！”

飞鸟盘旋攀升，壮观景象扑入眼帘：菩提崖西北面有一道竖直的U形大裂谷，大裂谷凹进去部分，台阶似的鸟道层层叠叠，自上而下往外倾斜，最底下的鸟道正好与顶部对齐。鸟道宽约一尺（33厘米），上面密密麻麻的海鸥巢，数以万计。海鸥巢都是枯枝草茎筑成，部分草茎悬吊在鸟道外，横看过去，好像挂着一排排黄白色假发，黄的是草茎，白的是鸥粪。鸥粪渗流到鸟道表面，盖住了岩石色。

遥望大裂谷，上下一片雪白，千万只灰白色海鸥面朝墙壁趴坐在鸟巢之上。鸟巢和鸟巢之间，不留一丝空隙。每一户家庭占据两个或者三四个相邻的巢位。离异、丧偶、鳏夫（guān光棍）、寡妇，独自占据一个巢位。居住空间十分狭小，真个是：灶头连床铺，床边是蹲坑。那些海鸥或静或动，姿态各异；静的多数在面壁睡觉，要么扭头眺望大海，或俯身喂养雏鸟，动的多数是话唠。你看上千排七姑八姨交头接耳、闲话家常，无数亲朋好友齐声歌唱：“阿噢。阿噢。又刮大风，省吃俭用窝里蹲。烦恼啊！”许多海鸥看见两只鸟回旋飞升，纷纷说道：“小海鸥忙啥啊？大晚上的不睡觉。”

“今晚搞活动，你不知道吗？”

“搞啥活动啊？”

“你别给我装蒜！快过来踩蛋。……阿噢！”

“生啦！生啦！我们的孩子出生啦！是个大脚板。”

“哈哈哈，好可爱啊！”

“太好了，我做爸爸啦！来来来，请你们吃鱼干。”

“恭喜啊。”

“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你看我漂不漂亮？”

“漂亮！你看我怎么样？咱俩牛郎织女配一配？”

“你很好，但咱俩不合适。”

“那你想和谁配啊？”

“想和威猛的大鸟配对。”

“可是雄鹰不适合你啊！”

“不是雄鹰。”

“那是谁？”

“我想和飞机配对。”

“你咋不去和火箭配对呢？”

“阿芬，你女儿咋说？”

“不喜欢啊。说是眼睛太小、鸟嘴太钝，反正不够潇洒啦！”

“那你这个丈母娘，觉得咋样啊？”

“我看男孩挺好的。抓鱼能力强，叫起来响亮。”

“阿妈，你别讲啦，没感觉。”

“这么好的男孩，居然没感觉？我啦，头顶毛都快掉光了，看见男孩，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今晚约好了再聊聊。”

“阿妈，我喜欢小王子。”

“小王子是贵族，现实点吧孩子，即便你们结合，生出来的，也是串串哪。找个善良的男孩，嘿嘿嘿，多踩几个蛋出来，不要浪费时间。”

“唔，起风了。早点睡觉吧。”

“小阿弟，十条烂船丁（鳀tí鱼）的利息可以付了吗？”

“老大哥哎，这两天抓来抓去都是些小海蜒yán，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去东边碰碰运气。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碰运气？你都碰了100趟了！兄弟们，把这个老赖的毛给我啄光！”

“谁敢动手？阿噢！保安快来，海鸥婆婆救命！”

【海蜒：幼鳀，鱼细小。五六月份日暖时，海面可见一群群游动。

“没有鱼干，你装什么大款？赶紧给我卷铺盖滚蛋！”

“那你押金退给我哪，六条鱼干押金退给我！”

“租窝钱都没付清，还想要押金？赶紧搬走吧！海礁免费住，来里这干嘛？”

“老子喜欢住葡萄涯。有本事把我撵走啊！”

“滚吧。这个窝已经卖掉了。”

“卖掉咋了？租窝合约还没到期，东家无权利驱赶房客，你给我死开！”

“他娘的，你不是个好鸟啊！想赖着不搬？”

“滚蛋。滚蛋。滚蛋。他妈的。呐！啄翻你。”

“你敢打鸟？保安快来啊。打鸟啦！打鸟啦！”

“阿月啊，我自愿捐出这具残躯，不过请你留下一根羽毛，帮我转送给他。”“嗯。乘风搏浪。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孩子们讲的吗？”

“孩子们哪，你们想知道的秘密……嗯，那条大鱼，就在黄嘴诗鱼岛。大鱼体长一丈（约3.33米），浑身金黄金黄，就像太阳一样。尾巴摆起来……摆起来，好看极了。大鱼所念的诗，干燥粗糙，唔，脑西搭牢。”

“爷爷，是黄唇大鱼吗？”

“是啊。真想坐着66号船，再去一趟诗鱼岛啊。阿月啊，麻烦你念念经。我心里很害怕，不知要去何处。舍不得离开至亲，舍不得离开大海、离开家乡啊！”

“乘风搏浪，我这就念给你听：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色受想行识）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苦厄è：痛苦、苦难。

【舍利子：舍利弗fú，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以智慧第一著称。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duǒ，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nòu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hē。”

“噢！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啊（旅居的地方再好，也不能久留）。”

【梁园：即梁苑。西汉梁孝王的东苑，借指皇室的宅第园林。指剧场，戏园。

“阿爸！——老头子？——爷爷你醒醒啊！阿噢。阿噢。”

“乘风搏浪已经走了。”这句话刚说完，忽听一个声音高呼道：“海鸥婆婆？海鸥婆婆在哪？”喊声由远及近，激起一片惊叹赞美之辞：“哇啊，是燕鸥王子！”

“快看哪，小王子来啦！婆婆就在前面。”

“哇！黑嘴凤头，好帅啊！小王子，我爱你！”

“咳呀呀，贵族男孩。真是难得一见呐！”

“海鸥婆婆？海鸥婆婆？”

婆婆闻声，扭头往下一瞧，见小王子跳将上来，忙道：“小王子，出啥事了？”小王子喘着粗气道：“我妈得了重病，想见您一面。”婆婆道：“在哪里？”小王子回答：“天后娘娘山。”婆婆环顾四周道：“眼下起风了，渔船都逃进内港去了。飞过去五十多海里（1海里等于1.852千米），中途要是没有渔船歇脚，浪这么大，很危险哪。”小王子慌道：“那怎么办？我妈……”

婆婆道：“你别着急。咱们先去灯塔礁。到了那里，再做打算。”

小王子点头答应。婆婆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小王子回答：“不用不用我不饿，到那边也可以休息。”婆婆说声“那走吧”，展翅飞入空中。小王子见了，急忙纵身飞起，跟随而去。边上一只海鸥高喊道：“阿强，快点哪！妈已经走了。”话音未了，鸥巢中的雏鸥大声道：“爸爸，路上小心呐！”

“爸爸很快就回来。”说着，阿强抬头朝右上方喊：“阿壮，你好了没？”阿壮正和妻子道别，听见哥哥催促，忙道：“来了来了。”转身欲飞，忽又回头：“鱼干藏在老地方，照顾好我们的宝贝蛋。”

“注意安全！”

“知道了……”

刚刚还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转眼黑云乱飘遮月华，虚空添皂纱（zào黑）。一老三少四只鸟，扑腾着翅膀，往海上飞去。此时潮水已涨平，西北风越吹越紧，三叠雪浪随处可见。阿强、阿壮一前一后护送着小王子、海鸥婆婆，逆着西北风，朝灯塔礁方向越飞越远，倏忽不见。

却说小海鸥和乌鸦盘旋飞升，不一会降落在大裂谷顶端的椭圆形平台上面。平台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西北角有一个半人高的月洞门。门上刻着三个大字：菩提洞。门前放着一个石墩，石墩上趴着一只眯眼老鸥。老鸥见乌鸦探头探脑，突然瞪大眼睛，厉声喝止道：“生鸟勿进！”

大嘴乌鸦吓得一哆嗦，回了声“呱！”俯身卸下朋友，辞别而去。随后翡翠将军、银角大王、伶俐虫、缺一脚、阿噗鸡跟着小海鸥飞入菩提洞中。只见里边： 碧莹莹怪石夹道、乱糟糟枯藤倒挂，小径苔藓堆青，和风吹送幽香，细草倚风摇。初极狭，才通鸟，弯来弯去又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望见一个大池塘。池塘里边莲花朵朵、荷叶亭亭，开满了曼陀罗华（白莲花）、摩诃曼陀罗华（大白莲花）、曼殊沙华（红莲花）、摩诃曼殊沙华、优钵罗华（青莲花）、拘物头华（黄莲花）、芬陀利华（白莲花）等等，众多清净莲花放出种种色妙光明，把周围全照亮了。你看片片荷叶之上，水清珠晶莹透澈；朵朵芙蓉花心，觉悟香王普熏，远远望去，香烟袅袅，瑞气氤氲，恍如仙境。

【芬陀利华：据大日经疏卷十五载，此花雪白如银，光亮夺目，甚香甚大，多生于阿耨达池，人间少见，茎长一尺余，花色、形状极类睡莲。此花生于泥中而不为泥所污染，故经论中每以之比喻佛性、法性之于烦恼而不为烦恼所污染。

小海鸥领着朋友，沿池塘边缘往前飞，不一会看到一株大海芋（滴水观音），好似水榭凉亭。凉亭底下长着些野花野草，苍耳地丁。小虫环顾左右，看见几张布满青苔的石桌、石凳、可爱石鼓、高大精美的石灯幢，又看到洞顶有许多窟窿，月光透过窟窿照射下来，时亮时灭，妙不可言。小海鸥说：“下雨天，雨水穿过石堆缝隙落进莲池，好看极了。”说话时，绕过一团枯藤野蔓，飞越几块磐石，到了东面石室。三间石室呈品字形排列，高低错落、大小不一。小海鸥停在空中介绍道：“底下两间是健身房，上头一间是脱口秀俱乐部。”

阿噗鸡问：“那现在去健身，还是去听脱口秀？”

小海鸥道：“脱口秀太晚了，老师已经睡觉了。我们去南边石室。”

缺一脚问：“南边在搞活动？”

小海鸥应了声“噢”，领着朋友飞往南墙，行至半道，阿噗鸡看见东南墙角有一道大裂缝，不禁感叹道：“这地方真好啊！西北风吹不进，温暖的南风倒是可以吹进来。”说完回头遥望，见妙莲华池、水榭回廊，突然心开悟解，大叫道：“真的成仙了！小弟位列仙班，道号：虚心散虫。……玉皇大帝在哪？”几个朋友没有搭话，只顾往前飞，气氛有些尴尬；不多时，穿过清幽曲径，飞越磐石影壁抵达南墙，但见四间石室呈田字形排列，上面两间大，下面两间小，底下有石阶层层而上，可以步行进入石室。石室门上藤萝满布，紫艳艳如瀑倒泻；南墙石阶苍苔漫遮，翠青青寂无人踪，果然是个洞天福地。

小海鸥飞落到田字左上角的石室前，俯下身子，轻声说：“到了。两位大仙，请下来吧。……大仙？醒醒，搞活动了。”两位大仙闻声，晃晃脑袋、伸伸懒腰，慢悠悠地爬了下来。五只埋葬虫停在空中，见石室里边乌漆墨黑，腥臭气味浓重，不由得颠手颠脚，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阿噗鸡摇来晃去，急不可耐，正打算请命，忽听伶俐虫道：“嘘！你们听。”大家立刻凝神屏气，侧耳细听石室里面的动静。

少顷，打里面传出低低的啜泣声，吸溜吸溜，咕噜咕噜，好像有人在吃面条。小海鸥起身说：“这间叫‘瞪目室’，里头有一只恶鸟，是我们族里的败类，不过诸位大哥放心，恶鸟瞪目七天，眼睛已经瞪瞎了，伤不了你们。”

翡翠将军问：“石室里面怎么会有风？”

小海鸥道：“岩石风化，裂缝很多。”

翡翠又问：“右边这间是干什么的？”

小海鸥回答：“禅房。”

阿噗鸡问：“底下两间呢？”

小海鸥道：“太平间。”

阿噗鸡大吃一惊，低声问：“先瞪目，再打坐参禅，最后躺平吗？”翡翠斥责道：“瞎七搭八，莫乱讲！应该是先瞪目，再去看脱口秀。看完后健身。打坐和躺平，只能二选一哈。海鸥兄弟，是不是这样呢？”小海鸥道：“翡翠大哥，我家就在外面第三排，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我。诸位大哥，小弟告辞了哈。”翡翠将军、银角大王、伶俐虫、缺一脚、阿噗鸡、鹿大仙、羊大仙齐声道：“Byebye。”

“Byebye。”小海鸥说完，转身飞走了。翡翠道：“暗室之中，目不见物。麻烦两位大仙施法，放出光明，照物除暗。兄弟们一道进去，大快朵颐（yí朵颐：鼓动腮颊，即大吃大嚼）！”鹿大仙、羊大仙二话不说，马上施法，噼里啪啦的放出红蓝火圈。霎时间，暗室之中红一片、蓝一片。两个火圈升起来，贴墙转了一圈，突然照见一只海鸥趴在角落，跟前搁着三具海鸥尸体、几条烂鱼。五只埋葬虫一见死鸟烂鱼，立马窜进石室，盘旋飞绕，察看腐肉和恶鸟。那恶鸟脑袋斑秃，眼睛血红，下喙骨折，面目可憎，部分鸟羽脱落，胸腹白羽毛血迹斑斑，木愣愣地趴在地上抽泣。

翡翠将军见了，正要开口，那恶鸟突然抬头，左听听、右听听，似乎听到了振翅的声音。翡翠将军急忙晃动触角，示意大家去远一点的地方说话。身旁伙伴点点头，跟着翡翠飞到对面墙根处。地面和墙上的苔藓被火圈照过后，竟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好生诡异。缺一脚道：“那只恶鸟，听觉很灵敏。”

阿噗鸡小声道：“恶鸟一副凶相，不好惹啊。咋办？”翡翠将军笑道：“放心放心。这只恶鸟，命不久矣。”正说话时，两位大仙爬到了伙伴面前。翡翠道：“大王、两位大仙，死鸟、海鲈鱼，随意挑选哈。”银角大王道：“两位大仙先挑。”鹿力大仙道：“诶，大王远道而来，理应先挑。”银角推让道：“两位大仙年高德劭（shào好），晚辈岂敢僭越（jiàn超越本分行事）？”羊力大仙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王请。”银角笑道：“大仙请。”

“请你妈个头！等下教你们通通得果。”

“谁？谁在骂我？”

“居家老贼来了？”

“大家小心点！”

05: 20@干饭鹏鹏子：yyds

05: 20@火星兔子YOYO：急救

【第二十一回 禅房、老鸟】

麻蝇骂完，转身钻进墙缝里，一边往深处爬，一边说：“搞七捻三的东西，教你们通通得果！”过不多时，爬出墙缝，顺着一根爬山虎藤直往下窜，“噌噌”几下，窜入一道横向的石缝中，高喊：“报……报告霸王！”

“说！”厕里霸王正趴在一只麻蝇背上，当着众多手下，演示驾崩式交配，只见其脑袋胀得通红，冒出一缕缕青烟，两只暗红色的大眼睛已经变成了乳白色。

“埋葬虫、步甲虫刚刚进入暗室。”

“好。灞波儿奔，老贼那边咋说？”

“报告霸王，老贼正在开会。”

“开个鸟会！蝇数看清没？”

“十四个蝇。”

“区区十四个蝇，也想来争食？”霸王打了个激灵，突然大叫：“小的们！”

“霸王！”

“本王南征北战，雄霸茅房，而今气数已尽，享日十来天。……今日今时，本王将王位让给王后，你们要尽心辅佐，知无不为。如若不然，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唔！想我厕里霸，力拔山兮，兮……”话未说完，霸王滚落在地，一命呜呼。王后腾地跳起来，喊道：“来啊，将霸王送去海葬。”几只麻蝇应声“得令”，急吼吼地窜上来，把霸王拖到崖边，往外一抛了事。少顷，王后又道：“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两只麻蝇迅速出列，齐声应道：“霸后！”

“你俩分两路进去，一支队伍埋伏在死鲈鱼附近，密切注意那一小撮家蝇。另一支将三千枚蛋蛋撒到鸟尸上。”奔波儿灞得令，返身退回队列。灞波儿奔问：“老贼那边，需不需要秘密监视？”霸后搓手狂笑道：“用不着！居家老贼给你演戏呢，妄想坐收渔翁之利，咱们将计就计。剩下的姐妹兄弟，随本宫前往暗室设伏。出发！”一声令下，众麻蝇从石头缝里蜂拥而出，沿着藤蔓，往上飞去。

话分两头。且说石缝往西，约莫二十米远的岩石凹陷处，长着一堆野蘑菇，蘑菇伞盖上停着十四只飞行客。为首的头目停在最高处，一边搓手，一边唱道：“搓掉啊，该死的脏东西！搓掉啊，可怕的食欲！”声未绝，众喽啰搓手、跳脚，齐唱道：“难熬！难熬！肚皮里面火烧一样，多么难熬！” 头目大叫：“死鱼死鸟滑嫩嫩，苦海难堪忍！”叫完纵身飞起，缓缓盘旋，供底下小喽啰瞻仰。众喽啰抬着头，涕泗横流，齐唱：“除了你，无蝇能懂我！除了你，还有谁能救我？灶间救世主，饭厅真英雄，快来搭救我！”

头目抖脚、搓手，尖声尖气地唱道：“流苏体毛多性感，条纹西装有派头。风流倜傥貌端庄，灵动飘逸气昂昂。名声在外多响亮，居家主任员外郎。”

“堂堂主任人人啐，表表名家个个嫌。”

“世人诬我太肮脏，世人笑我太疯狂。说我犯罪情节重，也说爆浆肚里恶；说我主观恶性深，又说人身危害大。我笑他人眼光短，我笑他人看不穿；各家礼部御膳房，特设主任员外郎。鄙蝇飞行灶台旁，十分关注菜状况。”

“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悠游员外郎。”

“也有凄惨伤心事，比如停落粘蝇纸！”

“自古风流皆暗销，才魂妖魂谁与招？”唱声未了，一个探子急急来报：“霸、霸霸霸……”主任一听，厉声喝道：“莫提起！小店爸爸莫提起！”

“霸王得果了。呼。”

“哈哈，喜从天降！霸后咋说？”

“领着麻蝇杀进去了。”

“好！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狗头军师一听这话，忙捧大卵，连声赞叹：“妙哉，妙哉！霸后骄傲自大，情愿做挡箭牌，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其妙哉！主任满腹韬略（tāo计），用兵如神哪！”

主任时飞时停，朗声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náo阻碍），卑而骄之，佚（yì安逸）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译文：用兵打仗是一种诡诈之术，需要运用各种办法欺骗敌人。所以明明能打，却向敌人装作软弱无能；本来准备用兵，却装作不准备打仗；要攻打近处目标，却给敌人造成攻打远处的假象；要打远处，却装做要向近处打。给敌人以小利，去引诱它；迫使敌人混乱，然后攻取它；敌人实力雄厚就要小心防备；敌人强大就暂时避开其锋芒；敌人容易冲动发怒，就想办法挑逗刺激他，使其失去理智；对于小心谨慎的敌人，要用谦卑的言辞表示自己的弱小，使敌人骄傲、丧失警惕；敌人休整得好，要搅得它不得安生，使其疲劳；内部团结的敌人，要设法离间他，让他分裂。在敌人没有准备时，突然发起进攻，在敌人意料不到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凡此种种，是军事家用兵取胜的奥妙，只能随机应变灵活运用，是不能事先呆板规定的。

一只小呆萌高声问道：“主任，二十个打头阵的兄弟姐妹咋办？”主任道：“小呆萌，你说咋办呢？”小呆萌脱口而出道：“马上去救啊。兄弟姐妹们出发。”众喽啰一动不动、听而不闻。

主任飞落下来，爬近小呆萌，冷冷道：“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明白吗？”小呆萌闻言吃了一惊，战兢兢地说：“都是为了吃饱肚子，这样做不好吧？呃啊！”一声惨叫，脑壳竟被主任的口器戳出个大洞，顿觉神昏意乱，转瞬间，命归黄泉。

主任见状，仍不肯罢休，狠命乱戳，疯狂输出：“……哪个还有问题？”众蝇惊恐，忙捧大卵，齐声赞道：“主任英明神武！”主任大叫：“刁钻、古怪”两只小蝇赶紧出列，应了声“在！”主任命令道：“你俩去暗室看看，若有情况，速来报我。”

刁钻、古怪得令，振翅升到空中，掉转身，贴着崖壁往上窜，噌噌两三下，窜出十来米远，缓缓地降落在竖向裂缝的边缘，正要爬进去时，古怪道：“等下！”

刁钻问：“咋了，兄弟？”

古怪道：“进去作甚？这儿打个盹好了。主任问起来，就说一切正常。”

刁钻说：“饿着肚子咋睡？”

古怪问：“那你的意思是？”

刁钻道：“我们进去大吃一顿，等下回去就说，狗咬狗都咬死了。哈！”

古怪闻言，喜笑颜开，赞道：“刁钻哥，你真是个天才！”刁钻含笑点头：“嗯哼！嗯哼！及时行乐，享受蝇生。……放松点，兄弟，一会你跟着我就好了。先爬到烂鱼边，尝个鲜，想想那些绿油油的鱼肚肠，哈？再去尝一尝鸥便，哈？就这么简单，尽情地享受。”

古怪听见这话，不由得流出了哈喇子，啧啧称好。刁钻道：“我们要小心点，计划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走，进去吧。”说着往前爬了半尺远，发觉身后没动静，转过来看时，见古怪一动不动地趴在壁上，喊两声也没反应，正打算爬回去察看，陡见古怪翻身跌落，一道红光直射过来，心说“不好！”忙将身一闪，避过红光，趁机往外窜，窜出石缝之际，忽听背后有个声音喊：“小棺材，逃到哪里去？”刁钻心中慌乱，没命地往下逃窜，俄见一道红光窜到面前，仔细一瞧，大惊道：“隐翅虫，你要做甚么？”隐翅虫更不答话，伸爪子劈面抓来。刁钻见了，一边舞爪子相迎，一边叫：“好汉饶我性命！”隐翅虫哪里肯听，只顾乱抓乱打。刁钻架隔遮拦，拼命厮杀。二虫杀做一团，战在一处，来来往往，翻翻复复，各自施展浑身解数。战未数合，刁钻遮架不住，一边往后退，一边昂起口器狂喷酸液：“呸呸呸！……呸呸呸！”

隐翅虫左右躲闪、上下翻腾，俄而大叫一声：“抓抓白骨爪！”话未了，白亮亮数道寒光“唰唰唰”直奔刁钻面门而来。刁钻猝cù不及防，不自觉地举起两条前足遮挡，但听得啪啪啪几声脆响，两条前足关节处完全离断，一只大眼睛被抓爆，鲜红汁水biubiubiu乱飙biāo，顿觉天旋地转、浑身麻痛，连忙转身，不顾一切地朝崖缝逃窜。隐翅虫紧紧追赶，赶到崖缝边时，突然伸出利爪，抓向刁钻的屁股。爪尖逼近之际，刁钻回过头来，杀了个回马枪：“呸！”隐翅虫闪身避过，急忙忙向前追赶，追进崖缝一看，见里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小蝇已不知去向；心想嗅味追踪，忽记起另外一只死苍蝇，遂飞出去，寻找先前那道崖缝不提。

却说那刁钻身受重伤，晃悠悠地飞进一道窄缝，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将死未死，偶然抬头时，看到前方隐隐有光，于是拼命撑持，跌跌撞撞地爬了五公分，颓然倒地不起。俄见蓝光增盛，传来轻柔的海浪声、清凉薄荷气味，闻之精神大振，又往前爬了几公分，来到尽头处，探身向下望，见下面海水荡漾，发出莹莹蓝光，忽觉身心清凉、麻痛消失，小蝇又惊又喜，举目四顾，却发现东南西北俱围高墙，此处竟然是间石室。俯首再看海水，忽觉身心轻安，万念俱寂，不禁流泪感叹道：“哎，不饥不渴不寒不热，从没这么安心自在过。这个清凉池，令小蝇离苦得乐，能满一切诸渴乏者。”

话才说完，小蝇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绒毛浮在空中一样，低头望见海水蓝莹莹的越来越亮，无数蓝点犹如漫天繁星般璀璨夺目，美丽而奇幻，纵有神笔，亦难以描画。小蝇东张西望，忽然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泡泡里面，泡泡摇摇晃晃地飞在蓝海上，沉浮不定，若存若亡；定睛细看泡泡，壁上七彩流动，光洁透亮，如梦如幻；昂首望天，不觉大吃一惊，明明在石室里边，转眼间，海上浮云密布，异彩纷呈，依稀见了些：妙香光明云、清净光明云、梵音摩尼王云、白色圆满光明云、星月色圆满光明云、阎浮檀金色圆满光明云、无量宝色圆满光明云，朵朵祥云放大光明，种种香气周遍普熏，诸妙音乐一时齐奏，恍若置身绝尘胜境之中。

小蝇遥望远处，见薄雾朦胧，仙山仙岛若隐若现，心想飞过去瞧一眼，刚刚动念，小泡泡已经钻进轻烟薄雾，飞临世外仙境。美哉！妙哉！怎见得？你看正南方，瑞气千条、霞光万道，一条大鱼绕小岛。小岛周围波平浪静，莹莹蓝海之中，一团金光闪烁不停。大鱼体长一丈（约3.33米），浑身金黄，整天游来游去，早中晚吃饱了就哭，哭起来便唱：“上半夜，梦见老婆被人抓走；下半夜，梦见女儿被人抓走。上半夜心如刀绞，下半夜痛断肝肠。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会搞成这样？黄唇鱼是不是有罪呢？人心贪婪作祟啊！一点灵气三条鱼，生死两途难会面。噢，西哈一只。”

你瞧正西方，海上有一座妙法莲华山。莲华山上妙法门，幽静禅窟无僧人；八万四千布施门、八万四千持戒门、八万四千忍辱门、八万四千精进门、八万四千禅定门、八万四千智慧门。

门外动物叫“野干”，很像狐狸小一号，杨梅烧酒吃吃饱，论佛法头头是道；你若问水浒人物，“哇嗒一百单八将！话说这英雄脚臭（英雄跋山涉水、打抱不平，经常要走很多路，晚上又不好好洗脚，随便一躺就睡觉了），俗话说好汉屁多（好汉天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讲得来昏天暗地，喝得来一塌糊涂。山顶有湖名法眼，湖上开满并蒂莲。海中妙法莲华山，山脚一座观音庵。

你往北边看，有一座庄周蝴蝶岛，岛上住户总共百来户。蝴形岛屿多蝴蝶，蝴蝶长在海礁边；一串一串采上来，一节一节拆成单，一锅一锅煮开壳，一颗一颗对半剖，黑毛去掉，白色闭壳肌切离，火热太阳晒竹篾，晒成淡菜蝴蝶干（贻贝干）。高高低低晾晒网，大大小小竹簸箕，江河沙数蝴蝶干，眉毛鲜掉好特产。岛上栽满杨梅树，崖边尽是海芙蓉。杨梅林中彩蝶飞，不计其数漫天舞：白的雪白，白衣秀士菜粉蝶；黄的金黄，诰命夫人金凤蝶；棕的栗棕，一身蓑衣小弄蝶；红的粉红，玫瑰水晶双眼蝶；灰的如画，桃花扇碧血绢蝶。

【诰gào命夫人：唐、宋、明、清各朝对高官的母亲或妻子加封。诰命：又称诰书，是皇帝任命当朝官员，授赠给官员家属的荣誉证书。所谓诰是以上告下的意思。

五彩斑斓杨梅林，林中一间小酒坊。酿酒老头叫“庄周”，怪里怪气有花头，庄周所酿杨梅酒，埋地数年方酿成。启坛开封揭荷叶，奇香浮海一百里。三山二岛老酒鬼，闻到酒香，肚皮里面空落落、痒嗖嗖，一门心思等大风。大风刮起来，铁壳船、小舢板，急吼吼地逃回渔港，酒鬼蹿进小店买酒，百瓮千坛庄周杨梅酒，一眨眼售罄（qìng卖光）。葫芦头买来杨梅酒、老奶奶花生米，剥了一堆大虾干，火腿肠蘸酱油，日日烂醉，夜夜不眠，喝高了就吟哦：“啊，窝里喝酒真快活！”

野干乘船来偷酒，小咪三缸不上头，癫脚舞手咕咕灌，路边一躺嗤嗤chī响；嘴巴讲讲真过瘾，肚皮摸摸好惬意；做做玉茗堂四梦，高喊一声“杜丽娘莫走！”噗噗好汉屁放放，用情至深鼻涕流。丽娘终归是要走，庄周过来，狠狠一扫帚：“狗脚掼你断呐！”扫帚落时，野干心中正好生出一点感悟：“情不知所起，哇呀呀老众牲！……干林鸟！”野干骂完蹿蹿走，庄周回到小草亭，泡了一壶海芙蓉，“喷喷香哪！”海风呼呼响，杨梅如雨落。开坛启封醉一醉，黄嘴诗鱼送几杯？算了吧，算了吧，等下诗鱼喝醉酒，又要弄悼诗挽联，到时候哭作歪脸，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鱼。不如搞点霉豆腐、霉苋xiàn菜梗清清肠胃，念几卷《普门品》净净心，清醒清醒。台风要来了，抗台抗台啊！

【玉茗堂四梦：明代剧作家汤显祖所著传奇剧本，《邯郸记》、《牡丹亭还魂记》、《南柯记》、《紫钗记》。茗：míng原指某种茶叶，今泛指喝的茶。

【普门品：即《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是《妙法莲华经》第二十五品。叙述了观世音菩萨救七难、解三毒、应二求、普现三十三种应化身，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的事迹。

请看东北边，一座天后娘娘山，仙山巍峨接星汉，腾腾紫气冲牛斗（牛宿和斗宿）。峰顶处，彩云环绕，陡崖前霓虹作桥，桥边飞雪溅千岩，白练垂万丈。白练附近的削壁上，摩崖石刻天然造化，字体端庄胜妙、超绝无伦匹：

“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现辟支佛身而为说法；应以声闻身得度者，即现声闻身而为说法；应以梵王身得度者，即现梵王身而为说法；应以帝释身得度者，即现帝释身而为说法；应以自在天身得度者，即现自在天身而为说法；应以大自在天身得度者，即现大自在天身而为说法；应以天大将军身得度者，即现天大将军身而为说法；应以毗pí沙门身得度者，即现毗沙门身而为说法；应以小王身得度者，即现小王身而为说法；应以长者身得度者，即现长者身而为说法；应以居士身得度者，即现居士身而为说法；应以宰官身得度者，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应以婆罗门身得度者，即现婆罗门身而为说法；应以比丘（年满二十岁，受过具足戒的男性出家人）、比丘尼、优婆塞（在家中奉佛的男子）、优婆夷身得度者，即现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而为说法；应以长者、居士、宰官、婆罗门妇女身得度者，即现妇女身而为说法；应以童男、童女身得度者，即现童男、童女身而为说法；应以天、龙、夜叉、乾闼tà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hóu罗伽qié、人、非人等身得度者，即现之而为说法。应以执金刚神得度者，即现执金刚神而为说法；无尽意，是观世音菩萨成就如是功德，以种种形游诸国土，度脱众生，是故汝等，应当一心供养观世音菩萨。是观世音菩萨摩诃萨，于怖畏急难之中，能施无畏，是故此娑婆世界，皆号之为施无畏者。”引自《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具足戒：根据《四分律》，比丘的具足戒有250条，比丘尼有348条，共分为8大类。

【娑suō婆世界：娑婆汉译“堪忍”，因此世界的众生，堪能忍受十恶（杀生、偷盗、邪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贪欲、嗔恚、愚痴）及诸烦恼而不肯出离，故名“堪忍世界”。从空间上看，宇宙是没有边际的。从时间上看，宇宙是前前无始、后后无终的。佛将一个日月所照，称为一个小世界，一千个小世界组成一个中千世界，相当于现代话所指的一个恒星系，我们所在为娑婆世界阎浮提人类世界。

天后娘娘山附近，明礁暗礁无数，大大小小九个漩涡，东西北三面水路不通，明礁暗礁易搁浅翻船，只能从正南方开进去，绕过九个漩涡，才能靠近娘娘山。娘娘山海域，处处惊波翻急雪，远近巨浪堆银山。涛声轰隆隆。方圆十海里以内，渔船销声匿迹，钓客无影无踪。八仙打此过，匆匆一瞥，咳呀呀胆吓破；老鼋（yuán西游记驮唐僧师徒过通天河的那个大鳖）绕着游，干瞪眼叹息犯愁，只恨没有窜天功。九个螺旋形漩涡一刻不停地转动，周遭海水千年万年往漩涡里灌，为何不见海平面下降？莫非海底藏有沃焦？（海底吸水石之名。贤愚因缘经四曰：‘海何以故？注入不增不减。下阿鼻火上冲大海，海水消涸，以故不增。常注入故，以故不减。’）

娘娘山正前方有两座气势非凡的大海礁，叫“金精礁、水精礁”，一左一右护卫着娘娘山。那金精礁长柄斧状，水精礁方天画戟形，恰如娘娘驾前二将军，眼观千里、耳听八方。二将军，护法先锋打头阵；天后宫娘娘，惊涛骇浪里显灵，寻声救苦，慈航普渡。妈祖娘娘，“忠信涉波涛，周历玉洲瑶岛；神明昭日月，指挥水伯天吴（乾隆皇帝写的对联，现存于湄洲妈祖庙）。”

将军礁，翻江倒海浑不动；娘娘山，势镇汪洋定波涛。神昭海表。天下信众、无数渔民受恩惠。（神昭海表：神通广大之意。昭zhāo：显著，光明美好。海表：四方边境以外僻远之地。清雍正四年1726年，雍正皇帝御笔亲书，并命福建水师复制三个匾额，分别挂在湄洲妈祖祖庙、台湾台南大天后宫及厦门的一个妈祖分灵庙。东南新闻网）

俯瞰娘娘山，山南有流水涧，涧下流“叮叮咚咚”甘甜泉；山北有百丈崖，崖壁峭绝，形如斧削；东边有怪石坡，西边有桃树林。山涧青松常栖鹤，崖前翠柏每留云，坡上怪石卧牛马，一岭夭桃色正春。你看那山阴处，苔藓斑驳，清泉映修竹。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树杪（miǎo梢）。你看向阳处，荒草萋萋（qī茂盛），山花遍地铺。麂鹿成群穿荆棘，往来跳跃；獐豝结党寻野食，前后奔跑。偶听松声猿长啸，时闻幽鸟语间关。真个好风景。

【麂：jǐ哺乳动物，是小型的鹿，雄的有长牙和短角。腿细而有力，善于跳跃。种类较多，生活在我国的有黑麂、黄麂、小麂等。

【獐：zhāng 哺乳动物。小型鹿类。雌雄都没角，雄的有獠牙露在嘴外。多分布于长江流域。

【豝：bā母野猪。

又见广大清净湖、甚深寂静潭，清净湖边日月亭，寂静潭前杨柳青。日月亭柱上有诗：沅yuán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沅水：俗称沅江，源出贵州云雾山鸡冠岭，流经黔东、湘西，入洞庭湖。全长1022公里，流贯21县市，流域面积8.91万平方公里，大部分为崎岖山地。

【武冈gāng：县名，在湖南省西部。冈：山脊，山梁。

清净湖、寂静潭，微风徐徐，不掀一丝涟漪（lián yī细小波纹）；花香阵阵，无碍庄严道心。小鸟关关啁啾，鸥鹭阿噢阿噢。偏宜静心参禅，自然而然悟道。 湖边有花又有鸟，都是些琪花瑶草、珍禽妙鸟。闻一闻仙花仙草香，烦恼顿消。听一听珍禽妙鸟叫，欢喜无量。

【琪花：qí仙境中玉树之花、或指莹洁如玉的花。瑶草：yáo传说中的香草。

你闻，须曼那华香（梵语音译，其色黄白而极香。又名“悦意花”）、阇提华香（阇dū。金钱花。花白而外缘红色，富香气，叶对生，呈卵状）、末利华香、瞻卜华香（zhān bǔ梵语意译为金色花树。该树生黄色香花，灿然若金，香闻数里）、波罗罗华香（重生花）、多摩罗跋香（藿香）、多伽罗香（木香）、华树香、果树香、栴檀香、沉水香（沉香）、种种末香、诸杂华香、草木丛林香，香气芬烈，周流普熏。

你听，唧唧喳喳，百鸟鸣啭。咯咯哒哒，锦鸡啼鸣。亭旁一株老梧桐，枝头不见青鸟，彩凤未栖。娘娘山北边又有摩尼果树林，三宝鸟蓝莹莹，草里飞始见，树上一群群；要么聚在一起秘密讨论，要么相隔不远高声询问，说来说去都是：“佛法僧？——佛法僧？？——佛法僧？？？”

西边有大旃檀树林。智慧鸟成双成对，天天造公寓。这一只道：“小公寓？”边上一只问：“灶头连床铺，床边是屙缸？”这一只想了想道：“一室一厅？”边上又问：“晚上要踩蛋（踩踏在上面交配），精力够不够？”这一只蹦跶起来，大叫：“来嘛！”那一只慌了，忙道：“等下，先打地基！”

西边还有甘露果树林，仙人鸟一意孤行，夜夜打地铺。这一只道：“阿三，你冷不冷？我有点冷。”阿三问：“你哪里冷？”这一只回答：“不告诉你。”阿三问：“要不要我过来？”这只道：“不用。你那里冷不冷？”阿三立马回答：“我垫了些干草在下面，很有弹性。你来不来？我们相互取暖？”东边怪石坡附近，金色如意树成片，红色悦意香树、七宝杂色树、妙音乐树、一叶一华树夹杂其间。树林中众鸟群集，往来游戏，昼夜六时出和雅音。

【六时：晨朝06:00-10:00、日中10:00-14:00、日没14:00-18:00，以上三时为昼。初夜18:00-22:00、中夜22:00-02:00、后夜02:00-06:00，以上三时为夜。六时吉祥：24小时吉祥如意。

东方白鹳（guàn样子像白鹤。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白衣黑裙，端庄优雅，专门在树上搭凉亭。而长脚鹭鸶喜欢在凉亭旁边筑巢安家，免不了和东方白鹳打交道。白鹳和邻居关系闹得很僵，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吵架。鹭鸶心性单纯、情商不高，刚吵完就笑：“搭这么漂亮做什么？鸟窝乃身外之物，晓得吗？”白鹳瞪着眼道：“那你搭窝干什么？甘露果树林打地铺去啊。”鹭鸶闻言，想了想，盯着邻居的凉亭长叹道：“凉亭虽好，不如自家狗窝。”白鹳听了，心里十分不快，厉声问：“你为啥披麻戴孝？靠北啊？”鹭鸶骂：“靠你仙鸟！”白鹳怒火中烧，大声斥责道：“逆子鸟！你爷爷前两天吃昂刺鱼（黄颡sǎng鱼）卡喉咙，差点得果，知不知道？宠猪倒灶，宠子不孝。”

鹭鸶听见这话正要发火，旁边一只斑鹭腾地跳过来，对白鹳格外和气地说：“我表弟不会说话，请你原谅。”白鹳回了句“没事”。斑鹭上前一步，笑着说：“白大哥，你把凉亭搭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想找个配偶？”白鹳应了声“啊”。斑鹭左看看、右看看，夸赞道：“好凉亭，真是用心啊！打光棍是不是很难受？”白鹳转喜为嗔，冷冷地说：“你能不能把黑面罩摘下来，以真面目示人？”

斑鹭回答：“这就是我的真面目。”白鹳恍然大悟道：“哦……你上辈子，应该是个蒙面强盗。”斑鹭点头含笑：“我有一个很漂亮的朋友，介绍给你要不要？”白鹳一听，忙道：“哦？什么样的朋友？”斑鹭道：“果果喋、果果喋会叫的朋友。”白鹳不解：“啊？” 斑鹭轻声答：“一只老母鸡。”白鹳大怒，一脚踹向对方。斑鹭侧身避过，责备道：“一点礼数都没有。”说完转过身，和邻居招呼道：“嘿，老六，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哪里啄鱼呐？”

怪石坡向东延伸，伸入海中。近海那一段，松柏不见，植被稀疏，岩石突兀，形成了一座海岬（jiǎ突入海中的尖形陆地）。这座海岬的岩石上、野草间、陡崖边，生活着几千只海鸟。这些海鸟黑发飘逸、尖嘴蜡黄、白颈灰身，长得非常好看；其中有十几只，梳着大背头，黄嘴尖端有一抹黑色，羽毛灰白，模样清秀可爱。

众鸟挨挨挤挤，各各自鸣，出妙音声，闻之悦乐；半空中，鸟们盘旋翻翔竞逐，自在游戏，热闹至极，简直是一座海鸟天堂。众鸟乐住于此，每日生产劳作，捉些烂船丁、沙丁鱼、海蜒、黄鲫（细而扁，体长半尺左右，多刺）等小鱼小虾养家糊口。闲来无事，飞往蝴蝶岛、妙法莲华山，寻幽访古，览胜探奇。到了繁殖季节，鸟们争相求偶，努力踩蛋、孵蛋、育雏，生生死死，循环往复，世世代代安居于此。每一个清晨，鸟们都会挤在一起开大会，开到太阳升出海面为止。会上大家积极发言，气氛热烈，不管是新派、老派、蝴蝶派、烂船丁派，都能各抒己见。散会以后，鸟们饥肠辘辘，各自打理发型去了。那是劳作前的仪式性行为，一般要花上半个小时，七点左右飞下悬崖，扑通扑通，扎进海里抓小鱼充饥。少数注重细节的雌鸟，要搞很长时间，搞好直接吃午饭。烂船丁派曾对这个仪式性行为，提出过疑问：“尽整些破事！梳来梳去，一头扎进海里，等于白弄。”

老派反驳道：“胡说！老一辈留下来的传统会错吗？发型不搞好，哪个姑娘会看上你？……姑娘们，你们会不会跟不梳头的怪鸟踩蛋？”雌鸟们纷纷嚷道：“怎么可能？——绝对不会！——好可怕，没法想象！——哼，宁愿孤独终老！”

忽见一只老鸟蹦到凸起的岩石上，高声道：“朋友们，海水对头发伤害很大。海水里面的盐分，会让我们的黑发分叉！我们的头皮、头发毛囊，兄弟姐妹们，听我说，”话未完，边上几只壮鸟飞来飞去大喊：“大家静一静，听不秃老师讲！”喊了一阵，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不秃老师扯着喉咙道：“朋友们，凹造型很重要！好鸟不梳靓发，那就不是靓仔，是衰仔。一头靓发，能赢得女孩的芳心。唔唔，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我内客。内客鸟！”话音刚落，边上内客鸟大声回应道：“是的是的。那时候，我老贯头发乌亮，跟许文强一样。每天开完会，就在悬崖边凹造型！面孔对着火热的太阳，嗷嗷叫。我们一见钟情。”

不秃道：“听见没有？好鸟梳靓发，幸福就来了！古代美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打扮得这么漂亮，等什么人哪？等的就是许文强。……唔，庄周周，那个酿酒老头，梳头酿酒，梳头酿酒，他要是不梳头，只能酿出料酒！……呃……野干，莲华山上的野干，你们记不记得？”

“老酒鬼！——色狼！——哒哒乌（嘴碎，聒噪）！”

“这个野干，杨梅酒喝喝，白日梦做做，每天装模作样讲道理，头也不梳！有些朋友说，梳头凹造型是浪费时间，扑通钻进海里，发型就乱了，等于白弄。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梳好发型，心情愉快地跳下悬崖，你们想一想吧，海风呼呼吹过来，感觉好不好？漂亮的脑袋瓜一碰到海水，心里会不会抖一抖，然后又松一松？……头发在海里散开来，有没有感觉到，前一秒还没乱的大背头，和即将碰面的烂船丁，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什么联系，不秃老师？——洗耳恭听！——说吧。”

“一个是整齐变散乱，乱发有没有？一个是素未谋面。这两者之间，杨梅跟发型，你们用哪种洗发露？”

“西瓜。——番茄。——冬瓜。——长蒲（pú）。——夜开花。——哇！”鸟们一听夜开花，顿时齐声惊叹，不自觉地低下头，小声交谈：“怪不得你头发洗得那么绿。听听这片喧哗声，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啊。——夜开花，多么浪漫！——不秃老师，您用的是什么？”

“盐齑jī汤！（用雪里蕻hóng腌制的咸菜。齑：捣碎的姜、蒜或韭菜的细末）”

“哇！”鸟们目瞪口呆。俄而有鸟问：“不秃老师，为什么您只有三缕头发？——小棺材，没大没小。怎么好问老师这样的问题！——老师您莫生气！”

不秃急忙道：“没事没事，这是一场事故哈。那天我内客也在场。内客鸟！”

内客鸟道：“是的是的。蓬瀛山上那户人家，老坛盐齑，腌太久了。我们定制的盐齑汤，本来已经够咸了，老奶奶还放了几勺盐进去。那天，我老贯站在碗边，闻了闻香气，说什么‘清清盐齑汤，美味百岁羹。’说完把头往碗里一戳，就这样，黑发被鲜掉一半，可怜啊，成了斑秃。”不秃叹气道：“哎。那碗盐齑汤，毁了许文强。不过我正在积极地接受治疗，通过一些必要的手段。每天咪一点。不要多咪！相信不久的将来，只要把汤头配方变一变，大家都能够受益。”

“甚么汤头配方？”

“十全大补汤？”

“阴阳合欢散？”

“那配方来自远方。像诗一样清新，像藤壶一样神秘。”不秃老师刚说完，鸟群之中突然蹦出一只瘦鸟来，大声道：“藤壶就对了！不秃老师，大哥大姐们，小弟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经过几百次试验，已经被证实，非常、非常管用，只要推广开来，大家都能够受益哈。”

众鸟乱嚷道：“戴帽子的反话精。——耍花腔（油嘴滑舌）！——你说你说。”反话精高喊道：“我们用凤仙花，把头发染成红色。用黄栀zhī子，把头发染黄。用各种植物，将头发染成各种颜色，这么一来，就可以变成红头鹭鸶、黄头发的王八鸭子（国家二级保护鸟类）、蓝歌鸲（qú与鸫相近的一类小鸟）、青头潜鸭（鸟中大熊猫。全球数量一千多只，我国超过1500只）等等。这是一件多么棒的事情啊！”

“胡说八道！这么低层次的话都说得出来。”

“你想变成王八鸭子，你自己去变哪！”

“就是就是。脑西搭牢了。”鸟们纷纷指责反话精信口开河。不秃老师道：“只要染得鲜艳浪漫，感觉上舒服，吸引别的鸟，我就会跟你们讲，不要多咪，形象方面多注意。嗯嗯，基本上，”话说到一半，几只壮鸟突然伸脖子大喊大叫：“什么气味？——好刺鼻的味道！——姐妹们注意啊，不秃老师肚皮圆鼓鼓的，金玉良言要出来了！”不秃道：“啊。肚皮里面煮砂锅一样。我们应该忘掉烦恼，喝一杯杨梅酒。唔唔，大家蹦跶起来。唔唔，哕……唔唔，蹦跶起来。”

“天哪，恶臭扑鼻。——内客鸟，快领回去吧。——刚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不秃是个老酒鬼。——早酒、晚酒天天喝，脑子老早喝伤了，苦了内客鸟。——啊呀，内客鸟跌倒了！两个都是老酒鬼哪。”众鸟正惊讶间，忽听见反话精高喊：“大爷大妈，都来看一看，小弟这顶绿色草帽，漂不漂亮？大姐您用嘴戳一戳。怎么样？”

大姐笑道：“蛮柔软的。”

边上七姑八婶见了，兴冲冲地挤过来道：“我也来戳一戳。——嗯嗯，老派！现在不流行戴草帽，都是梳头抹头油。——你们看！好像不是草帽，是绿毛。——内客被拐跑，鸟格分裂了。主治医师在哪？——哪一个是精神病主治医师？——医生喝伤了。估计脑膜炎。”

那反话精纵身跳上岩石，呼喊道：“兄弟们、姐妹们，不要被老一套思想，什么做鸟大道理、漂亮的发型、浪漫的感觉，迷了本性。你们看！”说着摘下了绿草帽。众鸟尖叫道：“天哪！一颗光头。”反话精大笑：“哈哈，清不清爽？漂不漂亮？光头不仅可以减少风阻，还可以节约时间哪。快剃掉三千烦恼丝！”鸟们拼命摇头，乱嚷乱骂：“伤阴骘啊！——大逆不道，居然剃掉了鸟毛！——我们没有烦恼。发型很重要。——我有烦恼啊。我是自然卷，每天操碎了心。——我发量太多，烦恼啊。——发际线太高。咋办哪？——头发稀少，秃顶了啊！”

反话精哈哈笑道：“光头清凉啊，少了许多烦恼。你们看，海上起风啦。”风势逐渐增强，雾气蒙蒙。刁钻所乘的小泡泡给风一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往东边飘去；不多时，钻出薄雾，沐浴祥光，望见一座化城蓬瀛山，山北菩提崖形如孤峰，峭拔高耸；崖底惊涛拍岸，雪浪翻空。

刁钻见了，忽然记起菩提洞，一时搞不清自己是在洞内还是在洞外；起心动念之际，小彩泡被风吹得摇来晃去，眨眼流光消失、虚壳幻体爆裂，刁钻只好拼命地扇动翅膀，一会顺风，一会逆风；欲飞往菩提崖，可海风无心，偏偏不成全小蝇，东南西北乱吹。小蝇筋疲力尽，身如柳絮随风飘，心内无限惶恐，高声悲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啥让我看到这些假像？……我我我，我才开心半分钟哪！……谁来帮帮我？”话未了，一缕风袭来，握住小蝇望前掷去。小蝇两眼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少工夫，轻柔海浪声恢复如初，清凉薄荷味依然如故，小蝇睁眼看时，黑漆漆不见一物，忽听一个深远音声道：“诸姊（zǐ姐姐）！有法门名无尽灯，汝等当学。无尽灯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

【译文：诸位姐姐，有个法门叫“无尽灯”，你们应该学。什么是无尽灯呢？比方一支蜡烛，可以点亮百千支蜡烛。只要点亮了，光明永无止境。

俄而，风吹云动月探头，数道白光穿过墙缝破洞，照进暗室。小蝇抬头四顾，唯见清水，遍在室中，了无所见（别的没看到）。须臾之间，清水香气荡然无存。 小蝇麻痛难忍，心中悲苦万分，想哭，却已油尽灯枯；微弱的眼光即将熄灭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循声望去，见一只老鸟面壁端坐着，似乎正在参禅；但其后背微微颤动，看来已经出定（打坐完毕）。老鸟肩、颈边缘处的洁白绒羽，给灌进来的海风吹得有些毛糙，观其孤独貌，好似钓雪翁。小蝇的眼光倏地熄灭，意乱神昏，不由得呼出一口浊气，弹指间，掉进了阎王的茶碗之中，得了恶果。

却说老鸟修习水观，入三摩地。观于身中，水性无夺。初从涕唾，如是穷尽津液、精血、大小便利，身中旋复，水性一同；见水身中，与世界外浮幢王刹、诸香水海，等无差别。其于是时，初成此观，但见其水，未得无身。

【译文：老鸟修习水观入定之时，观想自身中的水大自性相同，并不相侵夺。最初从鼻涕、唾沫开始，这样渐次观察，乃至穷尽津液精血、大小便利等，身中水大循环往复，流通不息，其相不一，水性则一同。观见在身中的水，与在世界外诸如华藏世界海中，浮幢王刹等所有香水海的水，无有差别。那时候，初步成就此水观，定中只见自身化为了清水，但仍然有个水相存在。引自《楞严经》卷五 刘鹿鸣老师译注

于是那“八功德水”遍满室中。何谓八功德？即：澄净、清冷、甘美、轻软、润泽、安和、除饥渴、长养诸根。功德殊胜、自然有香。“八功德水”源自禅定，禅定不出八正道，即：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八正道成就了八种殊胜功德之水，即是八定水，也叫八功德水。

05: 15@天真初醒: 白天，你关注养生新闻，了解人体极限，贪生怕死；夜晚，你在追剧中堕落，在游戏里沉沦，视死如归。

05: 15@velma_chen: 哎呦[泪][泪][泪][蜡烛][蜡烛][蜡烛]

【第二十二回 瞪目室大战】

却说鹿力大仙、羊力大仙放出红蓝火圈，霎时间，暗室之中红一片、蓝一片。两个火圈升起来，贴着墙壁转了一圈。几只埋葬虫猛地看见一只恶鸟趴在角落，恶鸟跟前摊着三具海鸥尸体、几条烂鱼。那三具海鸥尸体均仰面朝上，自左向右一字排开，地上血迹斑斑，鸟尸腐烂程度一目了然。

第一具，胸、腹白色绒羽凌乱，未见脱落；胸部有三处地上擦蹭痕迹，腹部稍稍隆起。右胁绒羽有喷溅状血迹，上面叮着十来只麻蝇。灰白色尾羽完整无缺，表面有些滩涂泥沙、黑色污渍。左翅缩拢完好。右翅半张，根部自下而上撕裂伤，几乎离断，血迹模糊；一堆麻蝇叮在那儿，拼命吮吸。鸟头歪向一边，眼睛紧闭，黄嘴微张。两足绷直。确实是新死不久，一副苦相。

这第二具，部分鸟羽散落在地，白色绒羽泛黄黏连。胸部有一道开放性创伤，宽约三公分，长十公分左右；伤口边缘往外翻，内脏难窥见，里面钻满了白蛆。黑血、黄脓、绿沫汩汩地涌出，臭味四溢。腹部掉毛处，酱紫色皮肉成了马蜂窝，蝇、蛆钻进钻出，忙个不停。鸟头不像鸟头，两个爬蛆窟窿。翅膀变成破扫帚，细腿僵硬爪如钩。尾羽边上，不少白蛆蠢蠢而动。第三具鸟尸，只剩些乱糟糟的羽毛，鸟身轮廓看不清，爪子干瘪依稀可辨。

这三具海鸥尸体往北一尺距离，并排搁着三条鱼：黄鲫、海鲈鱼、烂船丁。黄鲫眼睛血红，鱼鳞破损，叮满了家蝇，一副新死相。海鲈鱼肠穿肚烂、血肉模糊，家蝇、蛆虫挨挨挤挤，一副腐败相。而那条烂船丁，烂成了一副鱼骨相。

几只小虫停在墙根处，长辈、晚辈客套了一番，最后商定：长辈先挑食物。那鹿力大仙道了声谢，选好鲈鱼，摇头作起法来。俄听轰一声，触角圈中乍现一盏妙莲花灯。你看这盏莲花灯，二十一片花瓣，每一片都是粉红尖、淡紫勺，底部一段羊脂玉，形色胜妙，光照方圆一尺，见者欢喜。边上几只埋葬虫见了，不禁啧啧称奇。缺一脚道：“活神仙，您法力无边哪！佩服佩服。”阿噗鸡道：“哇哦，老神仙，真是好手段啊！”

鹿力大仙一本正经地说：“后生，小心点哪！”阿噗鸡连忙回应：“嗯嗯嗯，小弟一定捧着卵子过河。”羊力大仙惊讶道：“觉悟这么高？小后生前途无量哪！”阿噗鸡听了，“咯咯咯”痴笑起来。缺一脚问道：“活神仙，等下用什么打包？有没有宝贝啊？”羊力大仙笑道：“嗯哼，嗯哼，吃饱再说啊。”缺一脚满脸堆笑：“神仙肯定有宝。等下帮我们一起打包哈？”

阿噗鸡道：“鱼肚肠、鸟眼珠搞回去腌一腌，更脆更入味呢。”

羊力大仙道：“口味这么……独特啊！”

几只虫子相互捧大卵之时，众麻蝇叮在鸟尸腹部，慌急慌忙地商量着对策：“烂芝麻、烂谷子你们保护好鸟尸。灞波儿奔负责低空防御，我负责正面防御。行动吧！”喽啰们得令，各自准备去了。

却说鲈鱼嘴巴里面，两只家蝇小头目也在密谋作战方案：“主任抛弃了我们。大眼睛，咋办办？”大眼睛正色道：“莫慌！等一下看看形势，要是逼蝇太甚，就和对方肉搏。”小眼睛听了，叹口气道：“三十几个老弱残兵，怎么搏呦？”大眼睛想了想道：“莫慌，大不了同归于尽！”

小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声说：“要不然撤吧？”

大眼睛道：“咳。主任有令，临阵脱逃者，全家丢进黏蝇纸啊！”

小眼睛大吃一惊，说：“我爸爸交配完，当场就升天了。我妈妈下了六次蛋，每次下蛋100多枚。七八百个兄弟姐妹有些夭折，有些交配完升天了，有些姐妹下了几次蛋。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十几万，怕是抓不过来吧？”

大眼睛沉默有顷，刚要说话，忽听外面一片喧声，有个小喽啰报：“祸事了！祸事了！队长哎，狗贼杀过来啦！”两个小头目急忙窜出去察看，只见空中飘来一盏紫色的莲花灯，灯光绚丽夺目，大如肥皂。一支麻蝇队伍已经升空，摆好了作战方阵。大眼睛说声“上去看看”，立即振翅飞入空中。小眼睛跟着飞起来，噌噌两下，窜近了一看，见莲花灯前悬停着五只埋葬虫，领头那一只大声喝道：“吾乃翡翠将军，尔等速速退下，免得皮肉受苦！”

麻蝇小头目骂道：“狗贼，认得我否？”

翡翠将军高声问：“你哪个？”

小头目回答：“我乃奔波儿灞！”

翡翠将军道：“波灞，寻死来哉！”

奔波儿灞道：“狗贼，休得猖狂！叫你们尝尝化骨水的味道。兄弟们上！”麻蝇们听到命令，马上翘起口器，猛烈攻击：“呸呸呸……”口水如雨点般飞向埋葬虫。翡翠将军、银角大王、伶俐虫、缺一脚、阿噗鸡急忙聚拢，拼命地振翅，合力扇出一道猛风，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口水。奔波儿灞见了，叫声：“中到大雨！”一堆麻蝇立马飞散开来，居高临下的发动猛攻：“呸呸呸……”

这波攻势异常凌厉，口水犹如瓢泼大雨，兜头浇下。银角大王心知难以抵挡，喊了声“快撤！”话音未落，翡翠将军摇头晃脑地喷出一团寒气，罩住了同伴。强酸口水遇到寒气，结冰坠地。奔波儿灞见攻击无效，立马大叫：“大到暴雨！”众麻蝇收缩腹部，猛吸一口气。翡翠一看这阵仗，大惊失色，连忙使出十成功力，朝四面狂喷寒气：“嗷呜……”白色寒气弥漫之际，众麻蝇突然齐声攻击：“呸！”

只见口水如注，泼过去依旧结冰坠地。那银角大王趁机舞剑，叫声“恶心透顶！纳命来……”登时寒光乱射，剑气横飞，不少蝇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不少头颅坠地之前仍在翻滚努力：“呸呸呸！”口水飞溅，宛若喷泉，真个恶心透顶。眨眼工夫，几百只麻蝇折了五分之一。奔波儿灞大怒：“上上上！剁成肉酱！”众麻蝇立即俯冲，将埋葬虫四面围住，挥舞利爪劈砍剁削，晃动口器见机叮咬。埋葬虫各施神勇、齐逞英雄，和麻蝇们杀作一团。但只见：黑影乱晃，血雨斜飞，腥风盘旋回绕，杀声时低时高。翡翠将军前遮后挡，左冲右突，一边护着同伴，一边大叫：“想包住我们！这帮杂种。后生当心！”

阿噗鸡翻身躲闪，急架相还，紧紧跟着缺一脚、伶俐虫往外冲杀，杀得性起，单枪匹马地窜向麻蝇头目：“波灞休走！猫岛少侠在此！”奔波儿灞闻声，转身来战阿噗鸡。阿噗鸡抖擞精神，使出王八拳疯狂乱抡。奔波儿灞也使出王八拳狠命乱抡；双方拳对拳、头撞头，反复进退，上下翻腾，打得来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这个抡拳：“叫你脑震荡！”

那个高喊：“锤爆你狗头！”

这个道：“你哪里学来的传统功夫？”

那个道：“废话少说！尝尝阿爹的埋葬连环腿。bia bia bia”

两个武林高手，来来往往，苦斗不休。边上大眼睛、小眼睛见了，左右夹攻阿噗鸡。战未数合，阿噗鸡撑持不住，大叫：“年轻蝇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武林要以和为贵！……缺一脚、伶俐哥，快救我啊！”缺一脚听见喊叫，赶紧窜过来帮忙，两只葬甲虫背靠背左右招架，奋勇厮杀。三蝇围住二甲，走马灯似的团团转，强攻硬打，疯狂输出。二甲且战且退，虽说攻守兼备，正面硬抗明显有些吃力。

乒乒乓乓斗了十余合，缺一脚故意卖个破绽，让小眼睛攻击后背，要紧关头，侧身避过来拳，一记低鞭腿，“啪”踢中了小眼睛的命根子。小眼睛惨叫一声，当即昏迷坠地。缺一脚转身之际，恰被大眼睛抓住机会，抱住那条毛绒绒的后腿，啄木鸟似的猛叮。缺一脚奋力踢腿，痛得嗷嗷直叫，不想对方出了死力，怎么甩也甩不掉。

俄听“咔擦”一声，右后腿竟被大眼睛叮断了！缺二脚倒吸一口凉气，翘起屁股，回头看时，只见屁股鲜血淋漓，破了个大洞，不由得暴怒起来，喝声“乌缸蝇，纳命来！”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大眼睛不闪不避，嘴里骂“老匹夫寻死！”狂抡王八拳，抬起两条后腿乱蹬。缺二脚刚近身，就被对方一记高鞭腿踢中了罩门（练金钟罩、铁布衫一类外功的人，身上总会有一两处功夫练不到的薄弱处），那罩门铁硬，缺二脚练了不知多少时日，但听得啪一声脆响，后脚瓜断成了两截，大眼睛差点昏死过去。奔波儿灞见了，弃了阿噗鸡，振翅扑向缺二脚。缺二脚正忙着应付几只小喽啰，完全没有防备。奔波儿灞趁此机会，一记飞毛腿踹向缺二脚的后背。生死关头，幸亏伶俐虫及时赶到，挥舞半截幌金绳，挡住了奔波儿灞的杀招，随后护着缺二脚、阿噗鸡向前冲杀。三只葬甲突出重围之际，陡见暗室之中紫光大盛，回看莲花灯，光明赫奕（hè yì光辉炫耀），宝气环绕；不少麻蝇被莲灯吸引，悬停观望，如痴如呆。奔波儿灞江湖经验丰富，一看同伙中招，立马大叫：“清醒点！那是灭蝇灯！”

麻蝇们猛然惊醒，吓得停在空中不敢动弹，纷纷感叹：套路太深、世道险恶。忽听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叫：“快看！狗日的猫岛三鲜！三鲜在作怪！”部分麻蝇环顾四周，发现一群同伙贴近地面盘旋飞绕，正在攻击两只步甲虫，于是俯冲下去助攻，以解心头之恨。不一会，低空盘旋的麻蝇犹如一顶小黑伞，遮住了两只步甲虫。那鹿力大仙、羊力大仙陷在黑漆漆的麻蝇阵中，生死未卜。

此时伶俐虫已把同伴护送到了墙角，刚要窜过去帮忙，猛见蝇堆里金光闪耀，突然冲出来一只身罩金光圆盾的步甲虫；仔细一看，正是羊力大仙。但见这羊力大仙左冲右撞，势不可挡，如猛虎出笼一般，直接撞翻近身麻蝇，随后绕点转圈，拼力保护鹿力大仙。那鹿力大仙一边晃动脑袋东撞西撞地反击，一边竖起触角，大喊道：“莲华转动。转！”话未喊完，莲灯缓缓转动起来。空中不少麻蝇见了，纷纷掉头，向下俯冲，嘴里嚷嚷着：“快搞死三鲜！”

羊力大仙瞥见一群麻蝇、一队家蝇猛冲猛打，试图阻止鹿力大仙作法，急忙使出全身气力，跳来跳去疯狂撞击，豁出性命保护队友。伶俐虫看到后，奋不顾身地冲进蝇阵，舞开幌金绳，合力抗击众多苍蝇。那灞波儿奔领着一群小喽啰，往来盘旋，高低飞扑，虽死伤不少，却伤不了鹿力大仙的一根毫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施法，急得破口大骂：“狗日的三鲜！快快，快搞死三鲜！”众蝇飞绕猛扑，不是被羊力大仙撞翻，就是被幌金绳打伤，一时无计可施。

俄听鹿力大仙高声喊道：“摩尼灯莲华、宝焰灯莲华、演佛音声光明莲华、毗琉璃宝莲华、香灯焰宝莲华、帝释影幢宝莲花、普照世间宝莲华，光光相摄，遍及十方！”念咒时，触角晃来晃去，晃出十几盏莲华灯，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徐徐飞升，悬于空中。随后鹿力大仙高喊：“实相智慧无尽灯，文殊菩萨二十空，一灯引燃百千灯，灯灯无尽妙法门。内空、外空、内外空、空空、大空、胜义空、有为空、无为空、毕竟空、无际空、散空、无变异空、本性空、自相空、共相空、一切法空、不可得空、无性空、自性空、无性自性空。”

顷刻工夫，二十盏莲灯浮于虚空，苍蝇一碰到莲灯，立马真火焚身，只觉得自己烧成了灰烬，俄而惊喜地发现：身子安然无恙，只是烦恼顿消、杀意全无，于是返身逃进了墙缝。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见了，慌忙指挥一班小喽啰避开莲灯，转而攻击伶俐虫、羊力大仙。羊力大仙冲冲撞撞，全然不惧叮咬，往来厮杀时，突然念动神秘咒语：“天地玄宗，万炁本根（qì不同于“气”，指宇宙能量）。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咒语一念，气力倍增，光盾放出璀璨光芒，羊力大仙来往任纵横，撞翻不少苍蝇。好一对世外高虫！

“一切诸法，空无所有，无有常住；犹如虚空，无有坚固。”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急急如律令！”

“虽一切法与虚空等，自性、自相皆毕竟空，而诸有情生死长夜不知、不见、不解、不觉，颠倒放逸，造作诸业，受生死苦。长夜不得安隐！”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三途：火途地狱道、刀途恶鬼道、血途畜生道）；猛火出咽喉，常思饥渴念。一喷甘露水，如热得清凉；二喷法界水，魂神生大罗；三喷慈悲水，润及于一切。”

“灭三毒（贪嗔痴），出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破魔网。”

“永脱生死轮回之苦，往生东方长生极乐净土。”

“永不堕三途，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靠北啦！”大眼睛骂道：“一会东方，一会西方，阿爹到底要去哪里安隐？”往周围看时，见多数苍蝇躲进了墙缝，剩下一小撮正和银角大王、翡翠将军缠斗。

少顷，翡翠将军全身发出了荧荧绿光，异常漂亮。大眼睛见了，慌兮兮地叫道：“不好！狗日的在发信号！波灞大佬，快来啊！”叫声未绝，奔波儿灞已经窜近翡翠，狂抡王八拳，“哇嗒！哇嗒！狗日的，叫你发信号，尝尝洒家的夺命拳！哇嗒……”翡翠将军不敢怠慢，一边憋气发光，一边耍出一套自由拳。拳路刚猛霸道，以乱取胜，俗称王霸拳。那奔波儿灞出拳快如闪电，妄想一顿乱拳打死老师傅，嘴里高叫：“精神小伙，给你吃点生活！”

翡翠将军一声不吭，只顾着乱抡王霸拳，但听得砰砰连响，双方战了数合，未分胜败。这时候，银角大王杀将过来，舞剑、作狮子吼：“独孤九剑太孤独，”才说半句，灞波儿奔急急杀到：“搞七捻三，送死来哉！”说着又是一顿王八拳。银角大王忙用剑遮架，没机会使出绝世神功：发露忏悔剑。那王八拳可不长眼，抡起来虎虎生风，毫无章法可循。虽然银角手上的七星剑吹毛立断，锋利无比，但是灞波儿奔身手敏捷，出拳奇快，再加上一群小蝇轮番偷袭，就算是高手，也难免会出现失误、露出破绽，被乱拳砸中。果不其然，那银角大王被打得鼻青脸肿，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偏巧这个时候，十几只绿莹莹的埋葬虫钻出墙缝，急速窜将过来，眨眼之间冲散了蝇群，帮助银角大王、翡翠将军摆脱了困境。那奔波儿灞一看形势不对，立马领着残兵败卒逃回了鸟尸据点。

翡翠将军不追，率队飞近地面，打跑了几只拼死骚扰、执迷不悟之蝇，随后会同鹿力大仙、羊力大仙、银角大王、伶俐虫、缺二脚、阿噗鸡，准备协力攻下苍蝇的几个据点，臭鸟、烂鱼、嫩蛆大吃特吃一顿。出发前，翡翠将军朗声说道：“兄弟们，今晚我的心情十分沉重！缺一脚兄弟远道而来，美味佳肴还没有品尝，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落下了终生残疾。嘁……好在还剩四条腿哪，缺二脚兄弟！你其他部位有没有事？”

“没事！”

“没事就好！……兄弟们，干死苍蝇，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大家刚喊了两句，猛听得“嗷”一声吼叫，一群好汉虫差点吓尿，慌忙抬头望向瞪目鸟。只见那瞪目鸟摇头晃脑，痛苦哀号道：“怎么这么吵？……我的眼睛！眼睛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见？……噢，想起来了，眼睛瞪瞎了！瞪目七日。……为什么瞪目？为什么啊？……天哪，内客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嗷嗷嗷！”瞪目鸟茫然四顾，连声哀号；声音凄厉可怖，仿佛来自大叫唤地狱。苍蝇们吓得四散而逃。埋葬虫、步甲虫呆愣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担心瞪目鸟发狂，伤了自家性命。不一会，上百只麻蝇、十几只家蝇汇成大小两个方阵，朝埋葬虫队伍缓缓地飞了过来。鹿力大仙见势不妙，急忙作法，转动业已变暗的灭蝇灯，重新增强亮度，试图吸引苍蝇的目光，借机摄蝇心魄；同时摇头晃脑地念动咒语，打算再次放出二十盏无尽灯，之前那二十盏已经燃尽。羊力大仙施展奇妙法术，嗡的一声打开光盾，高叫：“干死苍蝇！急急如律令！”

二仙作法时，一群埋葬虫迅速升空，摆开麻将七条阵。翡翠将军一马当先，飞在七条阵前，举起右前爪，大声道：“标枪队！”十八只绿莹莹的埋葬虫得令，各自从背后拿出一根仙人掌利刺，然后高举过头顶，只等苍蝇们飞入射程范围。俄听翡翠将军高喊“预备备……”喊声未了，两个苍蝇方阵突然停住不前。眨眼间，左边麻蝇方阵蝇数陡增，打阵中窜出一只麻蝇来，翡翠仔细一瞧，正是猫岛霸后。霸后飞近前来，高声道：“认得孤否？”翡翠迎上去道：“你是霸王姘头（pīn非夫妻关系而同居的男女）！”霸后怒喝道：“住口！敢在孤面前放狗屁，你不怕掉脑袋吗？”

翡翠高声道：“来嘛，怕你个毛！”

霸后笑了笑，缓缓退后，边退边说：“看孤怎么收拾你。”

翡翠轻蔑道：“屙缸蝇。”说完转身飞回，举右爪喊，“标枪准备……”

那边厢，麻蝇、家蝇方阵一字排开，霸后自左向右徐徐飞行，大叫道：“兄弟们、姐妹们、同仁们，准备好了没有？”众苍蝇齐声回应：“开干吧！”霸后点点头，正要下令冲锋，忽听不远处一个异常恐怖的声音高呼道：“哇呀呀，内客啊！”众蝇猛然一惊，吓得不敢作声。这边厢，埋葬虫停在空中，一动也不敢动。俄顷，又听瞪目鸟哭叫道：“……内客啊……

想起内客俏模样，教俺欢喜又悲伤。

当初恶鸟造孽多，只有内客不嫌我。

尽力帮衬走正道，恶鸟向善有功劳。

想起内客温柔貌，贪嗔痴慢疑顿消。

八级九级台风天，刻苦劳作从不歇；

坎坎坷坷这几年，风雨同窠（kē鸟窝）太难忘。

想起内客贤惠貌，俺连做梦都会笑。

小鱼小虾都藏好，邻里肚饿忙分享；

鸟鸟夸真诚善良，鸟鸟夸品德高尚。

想起内客惨死状，翅裂淌血码头上；

教俺心碎肝硬化，眼泪鼻涕流不停。

朋友一起叼回来，七姑八婶咸瞻仰。

海鸥婆婆好心肠，劝俺不要太悲伤；

正趣师父也来帮，讲解法门不净观。

想想做鸟真无趣，瞪目室里观内客，

但见内客：身子僵硬，瘟鸡耷拉头，

黄水绿水黄绿水，腐烂流脓腐臭味；

一群苍蝇叮遍身，白蛆钻眼满肚肠。

再观鱼儿死后貌，竟和内客差不多。

瞪目七日无结果，眼睛瞪瞎难解脱。

无明业火高三丈，突然又变回恶鸟。

俺想得果死死掉！总归还是得恶果！

内客啊内客……内客你在哪里啊？”话音刚落，忽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谁在叫我？老贯是你吗？”瞪目鸟一听，大喜道：“内客你在哪里？”

“老贯，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但不晓得自己在哪。”

“俺就在这里啊。内客，俺眼睛瞎了，看不见你。”

“苍天呐！无明长夜无明灯，生死大海无渡轮。无明长夜,谁为灯炬？生死大海,谁作舟楫（jí桨，泛指船只）？无灯无楫，苦海难渡；清白之身，冤屈难伸。无缘无故，跌入十八层地狱。”

“内客啊，你的命好苦哇！俺心如刀绞，眼泪鼻涕乱流。嗷……”

“听见老贯哭喊声，想起老贯魁梧貌，教我怎能不悲伤？教我怎能不心痛？老贯你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受苦受累？”

“……呜……俺还好。俺还好。呜……”

“欲哭无泪声嘶哑，悲痛到无以复加。想起老贯潇洒样，壮硕健美搏浪涛，教我爱慕又敬佩，海誓山盟永不悔。谁承想，卿卿我我没几天，好端端祸从天降。咳，终是黄粱梦一场，夫也空来妻也空。”

“内客啊，空是色来色是空，浮生皆一梦！”

“想起老贯多情貌，永生永世忘不掉。四时八节常送礼，台风寒流总相伴；傍晚共赏红落日，月半同看银月盘。”（四时：春夏秋冬。八节：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八个节气。泛指一年四季中各个节气）

“内客啊，终归是照顾不周。”

“想起老贯狂野相，不由得心跳加速。那时候相互依偎，骨头酥得膨膨脆。一对闪亮大眼睛，乱撩拨眉目传情。”

“莫讲莫讲！生死离别，莫讲这些激情！”

“老贯哪，松柏万年青，此心不动最长情；奈何桥排队，千碗孟婆汤不醉。管它山崩地裂，几道轮回，一定要找到你，相亲相爱永相随。”

“爱你爱你！爱你啊，内客！等你到死千万回！”

“咳，端庄相貌变白骨，漂亮的身子，一定给苍蝇叮坏了。”

“……呜……内客啊……我的心，给鱼钩钩穿一样痛啊！”

“不甘心！呜……我真的不甘心。死不瞑目！”

“爱你啊，内客！爱你！爱你！爱你！永生永世只爱你！”

“现如今，夫妻俩同见阎王。现如今，烂成一副鱼骨头，谁来可怜烂船丁？老贯啊，你说咱们下辈子，还能不能在海里相聚？”

“……”

“老贯你说话啊！”

“甚么烂船丁？”

“怎么？”

“你是烂船丁？”

“是啊。你是？”

“我是海鸥。”

“海鸥？你个伤阴骘的恶鸟，死吧死吧，赶紧死吧！”

“烂船丁，俺叼你爷爷！叼你奶奶！叼你姥姥！”

“瞎鸟，恶有恶报，哇哈哈！”

“烂船丁你在哪？俺结果了你！”

“结果我？啊哈哈，我已经死了。……呜……”

“哎……”瞪目鸟长叹一口气，忽然倒地，没了声音。霸后见了，立刻精神大振，挥动前爪高叫：“给我杀！”众苍蝇得令，一齐呐喊着，冲向埋葬虫队伍。这边厢，翡翠一声令下，十八支标枪飞射而出，仅扎中六只麻蝇。电光火石之间，一堆苍蝇已杀到跟前，和埋葬虫小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但见苍蝇来势如洪水，葬甲结阵似磐石；洪水冲磐石，浪花飞溅，杀声震耳；磐石挡洪水，推波掀浪，险象环生。二十几个埋葬虫深陷重围，个个使出浑身解数，齐心协力拼命撑持。众多苍蝇层层飞绕，猛叮乱咬；不一会，叮死十来只埋葬虫，打伤了翡翠将军。关键时候，银角大王强催内力，使出了绝招：发露忏悔剑，瞬间重伤几十蝇，趁机领着同伴冲破重围，飞近地面。底下鹿角大仙及时作法，晃出二十盏无尽灯，很快扭转了局势。只见许多苍蝇碰到莲灯，遭真火“焚身”，跟着窜进了墙缝； 不少苍蝇被忏悔剑所伤，或坠地挣扎，呻吟悲泣；或窜来窜去，发狂似的乱叫：

“爱你爱你！心甘情愿为你死！”

“蝇生意义就是你啊，霸后！”

“遗书已经写好，后事无需料理。霸后啊，让我们爪对爪、嘴对嘴，眼睛对眼睛。丁对丁、卯对卯，螺丝对螺帽。踩踩踩，一起踩蛋吧！”

“白天黑夜都做梦，梦见你停在垃圾桶上，凌波微步，刚毛抖抖，婀娜多姿真可爱！梦见你叮在痰盂边沿，两手搓搓、嘴嘬嘬，小家碧玉多羞涩！梦见你，胡子拉碴凸脑壳，依稀秃顶几撮毛。烂皮革蒙面，八字胡作粉鼻；俩眼睛像胸罩，一团儿全是毛；腰身滚圆，风情万种。小蝇多愁多病身，怎抵挡你，性感尤物貌？霸后啊，俺的美蝇，俺的宝贝。干吧！干吧！干死俺吧！”

不少癫狂之蝇乱冲乱撞，无限激情难以释放，四处寻找霸后未果，纷纷撞墙，撞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仍旧释放不了激情。真是惨哪！地上那些缺胳膊断腿、垂死挣扎之蝇，部分滚来滚去，呻吟悲泣；部分仰面躺平，哭天喊地；有些忍受不了痛苦，竟走上了绝路。这个说：“冲击钻兄弟，你给俺来个痛快的。拜托了！”那个道：“波纹管兄弟，快帮帮俺，送俺归西！”

波纹管艰难地回答：“兄弟，对不住啊。刚才排污管预约好了，你得等一等，但我不能给你保证，因为我很虚弱。等下搞死排污管，不晓得有没有力气搞你。”

那个道：“排污管兄弟，你先帮我一把好吗？你还有这个能力吗？排污管，你能听到吗？”排污管没有回答。俄听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大哥，小弟嘴巴长。让小弟帮您一把，好吗？”

“谁在说话？”

“是小弟呀。”

“你在哪？”

“就躺在您背后。大哥您转过来。”

“……哇，干林良。快给老子滚开！你这个下贱的吸血鬼！”

“大哥你不要这样。让小弟帮您归西，好吗？”

“死开啊！吸血鬼！”

那些麻蝇、家蝇得了恶果，立时魂归地府，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奈何桥边。据说人死后会经过奈何桥，排队喝一碗孟婆汤，忘掉贪恋、烦恼，重入六道轮回。只是不知道，小蝇在碗里头喝，还是飞进锅里喝，或是嘬点碗里、锅里的残渣，以此了却前尘，忘掉烦恼？

闲话休提，再说十几只埋葬虫停在半空中，围成一圈，保护下面的鹿力大仙。那羊力大仙绕点狂奔，冲冲撞撞，防止小蝇侧面偷袭。鹿力大仙不停地摇头作法，又晃出一堆莲花灯，教迷途之蝇恍然清醒，接二连三地逃进了墙缝。过不多时，石室内仅剩百来蝇低空盘旋，往来冲杀。烂芝麻、烂谷子领着手下几次俯冲偷袭，均未得逞，险些撞到莲灯，改邪归正。奔波儿灞见了，心生恐怖，不知如何应付，忙差手下寻找霸后，希望得到指示。

小蝇得令，东窜西窜，四处寻找未果，正要回去报告时，忽听边上同伙喊：“快看那边！霸后被歹虫劫持了！”小蝇飞近墙缝一看，吓得大惊失色，狂叫道：“小钻风劫持了霸后！”刚转身，突然精神一振，连声高喊道：“小钻风劫持了宝贝！狗日的小钻风，快放了俺的宝贝！”附近的苍蝇听见这话，全都急吼吼地窜了过来，乱嚷乱叫道：“美蝇莫怕，烂芝麻来救你！”

“爱蝇！爱蝇！爱蝇！舍身救爱蝇！”

“美蝇爱蝇，坚持住啊，烂谷子来啦！”

“一命换一命，快放了俺的梦中情蝇！”

众蝇奋不顾身地冲过去，争着扑向霸后，不料那小钻风忽然使出了绝世神功：“抓抓白骨爪！”陡见黑烟弥散，寒光乱闪，好几只苍蝇来不及躲避，中招坠地，小钻风放声大笑，拖着奄奄一息的霸后，往墙缝深处爬去。

05: 10 @-WongWDOU: 是真的 我本来想看看巨型萤火虫 结果不愿…..//@三点几啦饮饮茶先啦:救命 5厘米的大虫你跟我讲萤火虫

05: 10 @Evergreen-an: 救命啊

【第二十三回 爷爷和奶奶】

超出世疑惑，显现自在力。

不染内外法，无碍心不动。

明净智慧眼，见佛自在力。

身为正法藏，心是无碍智。既得智光照，复照诸群生。无有退转，无有休息，

无有疲厌；无有执著，离诸心想；无有依止，永绝所依；远离于我，及以我所。

南无心欢喜如来。南无心不动如来。

南无心平等如来。南无清净心如来。

南无心义佛。南无虚空心佛。

平常日子里，只要出海，爷爷就会在四更（凌晨1点到3点）爬起来。黑暗中，电灯开关啪嗒一响，外头猫窝内的三条鱼，立马闪开黄澄澄的大眼睛，撅起屁股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缓缓地踱出小木屋，纵身跳上窗台，俩前爪扒着窗户，笃笃笃，右爪敲敲玻璃，瞪圆了眼睛叫：“喵，早上好。快开门。爷爷还眯着呢？”叫完鼻子吸吸、胡须翘翘，伸着脖子往里瞧。

爷爷听见了，立马钻出被窝，打开房门。“咿呀”一声响时，小猫翘着尾巴蹿了进来，“爷爷奶奶，早上好啊。今天蛮冷的，多穿点。奶奶，药瓶子拿出来。爷爷蓝颜色两粒，红色、白色各一粒。奶奶吃的药，是两个方瓶子、一个圆瓶子，每瓶吃两粒。今天刮大风，爷爷这么早起床干嘛？”三条鱼跟在爷爷屁股后面，一会儿去墙角蹭一下，一会儿抬头看看屋子，“墙皮又掉了许多。这边，新长出三条裂缝。奶奶，两条鳗鱼干拿进来吧？外面太潮，等下给苍蝇叮叮生虫子。……过道渔网堆着，我去玩下没事吧？”

爷爷穿好衣服，径直走到堂屋饭桌边，拿起搁在桌角的小塑料桶，打开盖子，见桶里只剩几粒猫粮，不知道怎么办。三条鱼伸着脖子看了看，东嗅嗅、西嗅嗅，俩耳朵雷达似的转动着，“还有半袋猫粮，奶奶塞哪去了？哈，跟我来吧……”

爷爷跟着三条鱼，从破冰箱的冷冻格里，找出半袋猫粮，他抓了一把放在碗里。

三条鱼忙道：“够了够了。这猫粮口感很差，吃多了拉稀。”

“多吃点！”爷爷蹲下身，伸出一只满是冻疮、老茧，松树皮似的大手掌，轻轻地抚摸猫背。那猫低着头，发出咕咕咕的奇怪声音，嘴里嚼着猫粮，说道：“爷爷，昨晚我梦见一条金色的大鱼在海里游来游去。鱼头圆圆的，鱼鳍红红的，鳞片跟金子一样。很漂亮。很漂亮。是不是野生大黄鱼？现在大黄鱼多少一斤？两千块还是三千块？”

爷爷说：“早饭吃得饱，干活有劲道。”喂完猫，爷爷站起身，往隔壁走去。那儿是厨房，边上一道窄楼梯通往上面的小佛堂；楼梯下搞成了逼仄（zè很狭窄）的卫生间。三条鱼摇着尾巴跟到了卫生间门前，一路说个不停：“您运气来嘞！那条鱼，说不定就是黄鱼头头。明天您出海去，扑通扑通，一群大黄鱼自动蹦到甲板上来了。……后来啊，金色大鱼带我去了一座美丽的小岛。岛上面好香好香，长满了清凉的薄荷草。我和奶奶，就在那里采薄荷草。”说完转身一瞧，惊叫道：“奶奶，水开了！冒出来了！喵！”

“哎耶！”奶奶回过神来，赶紧提起水壶，把开水冲进热水瓶；然后把两碗剩菜拼做一盘，铲些米饭盛满大碗，放锅里隔水蒸。趁这工夫，拎着热水瓶转到二楼小佛堂供茶去了。

三条鱼跟着上楼，徐步走进佛堂，抬头一看，欣喜道：“啊呀，今天弥勒佛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奶奶，您每天供茶，这杯子里，都有了水渍，水是财呀，闷声发大财！……唔，还有一股香味，我老远就能闻到。功德香，没错！保佑您身体健康！……哈？”似乎记起了什么，又匆匆跑下楼去，“……刷牙！刷牙！刷牙！……爷爷，别忘记刷牙！……喵。您在里头拉屎吗？……爷爷？喵呜！讲了多少遍啦，不可以在马桶上睡觉！门也不关，臭死了。”

少顷，奶奶从佛堂下来，准备好爷爷的早饭，看着老伴吃完，陪他出了门。路不长，路灯昏黄；走过两道弯，二人一猫抬头望，远山墨黑，海面无光亮。这条熟悉的水泥路，爷爷奶奶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虽然三条鱼也走了无数遍，但每次送爷爷，看他左手提一个保温瓶、右手拎半袋饼干，默默前行的佝偻背影，猫心中的绿树，便会凋落一叶。

四更将尽。渔村人安睡，公鸡未打鸣；扑面冷风狰狞笑，不见海上浪滔滔。二人一猫走到了路口。爷爷挥手道：“回去吧。”小猫说：“别忘记中午先吃药，等会再吃饼干。”爷爷道：“就送到这里吧。爷爷要打渔去了。”小猫高声道：“爷爷，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哪！愿妈祖娘娘保佑您，顺风顺水，黄鱼米鱼满舱啊！”

送完爷爷，小猫飞快地跑回木屋，从里头叼出几条海蜒干，返身跑向旧码头。旧码头地势较低，一条倾斜的山路直通到那里。此时路口蹲伏着一只漂亮的白猫，名叫小白毛。小白毛看见三条鱼跑来，起身道：“今天西北风七到八级阵风九级。”

三条鱼边走边道：“下去再说。”

小白毛听了，赶紧跟了上去。两只猫一前一后顺着山路往下走。山路两米宽，共有276级台阶；每36级台阶立一盏路灯，总共七盏灯。两只猫走了90级左右，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小白毛左看右看，轻声提醒：“小心点！”三条鱼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上回是第二个路灯？”

“对。那股骚兮兮的味道还在。”

“哦。”

“你靠左边走。”小白毛走到三条鱼的右侧，似乎在防备什么危险。两只猫并排走了十来步，东张西望正疑惑间，猛听得“汪”一声大叫，打路边草丛之中突然窜出来一只狗子，摇头狂笑道：“啊哈哈哈……”

小白毛原地一跳，假装嗔怒道：“天呐。又是你，花头精！”

花头精笑：“怎么样，刺不刺激？”

小白毛道：“真刺激啊！上回是在第几级台阶？”

花头精一愣：“上回？上回我做了记号。上回是在1234……123456789……45678……23456，诶？987654，321321诶？”想了好一会，脑子涨得不行，依旧回答不出，于是嗅来嗅去找记号。两只猫见花头精木愣愣地嗅着路边一颗草，连忙扭头往下跑。

谁承想，那花头精反应神速，立马追了上来，边跑边说：“我每次10个数做记号，你们有没有闻到香喷喷的味道？12345，123456789，该死的十个数，真难数啊。3456，哈！”突然看见码头围墙上停着几只海鸥，其中一只小海鸥十分眼熟，不由得高呼：“蓝色围脖独眼龙！汪。”

小海鸥见了，展开翅膀，热情地招呼道：“哈哈，花头精，朋友们好啊。”

两只猫小跑上前，喵喵叫着，跟海鸥打了招呼。花头精乱蹦乱跳，非常高兴道：“汪！两天没见，真想你啊，好朋友。……哇哦，最近你的羽毛保养得好好哦！吃了啥仙丹妙药？……呦，小平头你好。兄弟几个都在啊，等下去哪里玩啊？……好大的风啊，把俺的胡子都吹乱了！”

05: 05@源野奇缘：多吃盐喝盐水不就行了

05: 05@Helena-Hargui: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

【第二十四回 斯蒂克、山莴苣】

这天清早，忽生米和黄豆汤开着车，去山里讨钞票。忽生米看了看时间，道：“八点了，该给老艺术家请安了。”黄豆汤忙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打开免提， 扬声器立即传出叮叮当当彩铃音，一个忽男忽女的声音高唱道：

“棺材本存了多少？三百块钱差三毛。

袋装老酒没味道，香烟屁股拆拆掉。

脸上油脂粒冒冒，油性皮肤真糟糕。

一片蜡蜡黄肥皂，搓出滑溜溜彩泡；

几十年深度控油，本来打算控到老；

现在肝肺癌晚期，将得果还控个鸟？

昨晚接到了喜报，隔壁老友去西天报道。人情钱送了两百五，酒席吃两顿，弄只蹄髈、搞只老鳖打包。剩下五十块差三毛，跳场夜舞也好。舞厅里头真奇妙，迪斯科球转阿转，搂来搂去爽歪歪。曲终人散场，回家笔挺挺躺棕棚床上，眼睛瞪着灯泡做瘟生。深夜思忖：幸好还有两套房产，一套500平，五室三厅四卫；一套800平，六室四厅六卫，都带游泳池，又有花园、网球场。当初房产中介服务很到位，两套包邮，四百块钱刚刚好。幸福生活好比海蜇头，蘸酱油咸鲜，蘸米醋酸甜，阿叔蘸了屙缸，嚼嚼嘎嘣脆，实际上又臭又苦讲不出！明天去超市，赊点猪皮做油渣，山上挖个野芋艿（有毒），夜里放个了断羹，喝一袋忘忧酒，早点去西天安隐吧……”喱啦喱。铃声尽头是沉寂，一点声音多有礼，“你哪位？”

“斯蒂克医生，我小黄啊。早上好。”

“哦。有事吗？”

“十五万三千八，你处理到哪里去了？”

“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所以耽搁了。”

“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啊？我给你处理掉不就好了？什么事。”

“你给我说话小心点！承诺书照片，还在我手机里。”

“哦。哦。”

“你跳票了。知不知道？”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过去处理。”

“你现在在哪里？”

“坐我朋友三轮车去镇上。等下到柜台了，给你打电话。”

“大概几点钟？”

“九点半左右能到。”

“好。到时候联系。”黄豆汤挂掉电话，扭头道：“老头说九点半能到柜台。”忽生米问：“挖黄油那个咋说？”黄豆汤道：“这几天还可以，前天挖了五百斤，昨天有千百来斤。说是下午处理个一万，剩下三万块钱，七天内到位。”

“他在哪个岛挖黄油？”

“不知道。”

“幼儿园园长怎么说？”

“园长会转告的，很怕我们打电话。我还找到了大班老师。呵呵，挖黄油的，滑头滑脑，这回跑不掉了。”

“做人没诚信，连累子孙。吃中饭前，你给园长打三通电话，口气狠一点，就说我们中饭吃好，直接到她办公室去了解情况。就这些，其他别提。”

“嗯。挖黄油这么有赚头，处理一万块说不过去。处理个三万嘛，还好说说。毕竟我们是通阴沟的，他是挖黄油的，档次不一样。”说着拿出香烟，点了两根，给忽生米递了一根。忽生米右手接烟，左手逆时针打方向盘。车子绕过几间老屋、几栋水泥房，忽地上了坡。这里视野开阔，山坳（ào山间的平地）好风光！路旁溪流淙淙响，连片稻田葱葱绿。溪中磐石裹苍苔，田边枯木覆碧藓。抬眼看，白雾淡淡绕青山，几缕西风吹鬓丝。朵朵浮云游子意，一只孔雀东南飞。山里空气清新，草味浓郁；嘴角卷烟焦香淡，根尘相对烦恼多。弯来弯去黄土路，费尽心机寻破屋。

【根尘：根即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尘是六尘，色、声、香、味、触、法（指心所对的境）。六根对六尘生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

黄豆汤叼着香烟东瞧西望，乐呵呵地说：“风景不错啊，就是屋子破了点。忽生哥，那边好停车。”忽生米把车开到屋旁，拉手刹，熄火，拿出录音笔道：“外访地址，菊科村，山莴苣先生老家。这里是山脚，只有一间破屋，靠着小路。前面有个水库……”

青溪尽头是水库，路旁半间漏风屋。小院杂草一尺多高，泰山石敢当歪倒。俩人手持登山杖，提心吊胆地往里闯。刚进小院，就听见草丛里传出一阵悉索声，惊起三五只蚱蜢，连忙挥杖打草，驱赶蛇虫。俩人战兢兢地走近屋子，举目看时，只见苔痕上阶绿，破缸浮青萍；空空荡荡三片墙，蜂飞蝶舞荒草间。二人踱进去，左右环顾，发现墙皮剥落、裂缝交错，一地垃圾酒瓶多。墙头有鹌鹑做窠，壁上见蚰蜒巡逻。几根横梁挂绿萝，上漏下湿，老早瓦落屋顶破。窗前蛛帘斜挂，角落土灶积灰；灶爷面孔墨墨黑，似乎百年未控油。乌鸦哭丧声，时远时近；鸿雁送书信，嘎嘎啼鸣，可惜两个造孽人不知音。哪里找个懂鸟语的公治长（孔子女婿），给俩人说说，这封家信？

黄豆汤道：“穷得嗒嗒滴！山莴苣这五千块，很可能跳票啊！”

忽生米举着手机，边拍照边说：“他跟你口头承诺了？”

黄豆汤用登山杖这里拨拨，那里戳戳：“是啊。他说今天发工资，六千块钱，先处理五千。问他哪里上班又不肯讲。呵，交了社保，网上查一查，电话打一打，瞒得牢啊？”正说着电话响了，忙接起来道：“山莴苣，五千块处理好了没有？”

“工资还没发。”

“去借去凑嘛！拖来拖去，做压岁钱啊？”

“发了马上处理。”

“处理处理，处理几次了？说话跟放屁一样！”

“你是谁啊？你什么东西啊？我欠你钞票了，狗生？”

“电话有录音，说话当心点！”

“阿爸怕你啊？”

“你菊科村亲戚联系一下。我们现在在你老家。”

“我联系好村长，摆桌酒席请你吃饭？”

“吃饭不用，你把十万块钱处理掉就好。

“没能力。发工资处理一部分。”

“没能力，你借钞票做什么？嗯？”

“跟你有毛关系啊？”

“利息减免、分期还款不想申请了？嗯哼？好好讲嘛！”

“……做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鸟生意？”

“跟你有关系吗？问东问西的。阿爸就算犯事，也有法律在，你算老几啊？”

“等下我们去村里给你拉个横幅，教邻居看看这件好事。”

“去拉嘛。你那个杯。”

“你现在哪里上班？我给你备注一下。”

“我不需要你备注。”

“你丈母娘家里，条件还可以嘛。你去求一下，先搞个三五万，这边顶一顶，事情不就处理好了吗？”

“你帮我去求嘛。十万块钱求来，我们一人五万。”

“你老板电话号码多少，我给你备注一下。”

“黄主任，我家灶台里面……”

“怎么？”

“你把灰扒开，底下埋着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面有金条？”

“有你那个杯。”

“喂？喂？……忽生哥，没了，跳票了。”

“我来打。你去溪边打桶水，把车子洗一下。”忽生米接过手机，边往外走，边拨电话：“……喂喂？山莴苣先生？”

“你有病啊？”

“黄主任在忙，我是忽主任。”

“工资没发，稍微等一等嘛。”

“亲戚联系过吗？”

“不会帮的。你不用想了。”

“兄弟啊，你有多久没回家看看了？”

“……”

“老家风景不错，这边情况跟你说的一样。说实话，我相信你有还款诚意。不过你背了很多债，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亲戚不帮，朋友也没有，还要给小孩寄奶粉钱，确实很难啊！”

“你等一下……”电话里传来咿咿呀呀床铺摇晃声，跟着是吱吱挪桌子声音。忽生米踱出小院，走到一块条石旁，坐了下来。俄听山莴苣道：“好了你说。”

“你现在住宿舍呢？”

“嗯。”

“做什么工作呢？”

“开货车。”

“吃饭他管的？”

“管一顿。”

“另外四家公司，那几笔账，情况怎么样？”

“七万那家逼得不紧，五万那家还在协商。两万、三万，先放一放。”

“问亲戚朋友借的，有没有？”

“有的，二十来万。”

“我给你讲实话，你欠我们公司的十万块钱，拖得太久了，已经拖不下去了。就算五千块处理进去，也没有太大用处，还是要走流程。”

“那走嘛。……老板，来根油条。”

“走流程打官司，你肯定输啊。到时候出来，本金还是本金，利息还是利息，只有多，没有少，还是要还呐！你这辈子就毁了，兄弟！”

“兄弟，我巴不得走流程，好清静清静。现在这样，心很累！”

“除了亲戚朋友，其他地方还有债吗？”

“有啊。”

“大概多少？”

“其他高炮嘛，五万。网上不多，零零碎碎三四万。呵。”

“哦。那一天要接不少电话。”

“我都搞成静音的，老早习惯了。出门夹个包，别人还以为我业务很忙。”

“还是要积极面对啊！你现在找到工作了，有地方住，工资也还好，老板管一顿饭，就是要刻苦熬几年，拼命干几年！只要拿出诚意来，我们双方沟通好，你有多少能力，就处理多少，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啊！”

“是啊。我要是没诚意，就不会接你电话了。兄弟，我跟你说，我每天要听很多小经验大道理。那些阿猫阿狗拿起电话，句句都是处世小经验、人生大道理，不听还不行，背地里净搞些下作事。要不是为了我女儿……一碗豆浆、一根油条，四块是吧？生煎再来一份，打包。……要不是我女儿，我早就，能撑到现在啊？……生煎多少钱？……先这样吧，我上班去了。你那边能申请，帮我申请一下。发工资了还一部分，多了没办法。”

“你现在在哪家单位上班呢？”

“不方便告诉你。”

“没事。我这个也是工作流程，你能配合就配合。”

“噢。Byebye。”

“等下。你们单位主要做哪方面产品，大范围总可以说吧，我给你备注一下。”

“童鞋。”

“规模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个工作的稳定性高不高？”

“中等规模，还可以。”

“好的。再联系。”打完电话，忽生米用手机记录相关信息，查了点资料，随后拿起抹布，和黄豆汤一道，把车子里外洗了一遍。刚洗完，手机又响了起来，黄豆汤拿出来一看，是斯蒂克医生，忙问：“处理好啦？”

“呜……是黄主任吗？”

“你哭什么？”

“出事了！出事了！……呜……经理麻烦你，帮我讲讲，呜……”哭声未绝，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个声音：“喂，我是这里的经理。他人没事，一个塑料袋破了。他说里头装着十五万三千八，已经报警了。”

“哦。经理，你们是哪条路、哪家店呐？”

“这条路，那家店。”

“您贵姓啊？”

“姓*。”

“嗯。麻烦您把电话给他。……斯蒂克，你等一下，我问问忽主任怎么处理。”说完扭头道：“忽生哥，店经理说，斯蒂克的钞票掉了。已经报警了。”

“怎么掉的？”

“塑料袋破了。”

“……你让斯蒂克别着急，先配合调查。告诉他，我们这边也会了解情况，然后做出合适的安排，第一时间通知他。”

“好的。……斯蒂克医生？”

“黄主任，现在咋办办？我这钞票，都是借来的啊。呜……”

“你别着急，先配合调查，我这边请示下领导。晚点再联系。”

“好好好。”

“忽生哥，你看这路头戏演的（路头戏：剧情老套，相对业余的戏文）。咋弄？”

“等等看，斯蒂克那里，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说着掏出手机，给黄豆汤发了一条短讯，“这样，我打给那家店，核实一下有没有姓*的经理。你给这个‘快乐娃娃’童鞋厂去个电话，直接打给人事部，问下有没有山莴苣这个人。”

“哦？山莴苣在那里上班？……喂，是快乐娃娃人事部吗？”

“你哪里？”

“物流公司。我想问下，你们厂有没有一个叫山莴苣的货车司机。”

“有啊，你有什么事？”

“噢没事。”黄豆汤挂掉电话，奸笑道：“山莴苣，这回跑不掉啦。嘿嘿。”边上忽生米举着电话道：“好的经理，斯蒂克先生的事，我这边会安排的。Byebye。怎么样，是不是这家童鞋厂？”

“你咋知道的？”

“他在吃早饭，叫了一份生煎包。那里生意很好，声音很杂。他旁边有个人喊了一句‘阿狗，十个生煎包’给我听见了。”

“阿狗？生煎包？……阿狗在卖生煎包？”

“嗯。隔壁邻居会怎么叫呢？”

“阿狗生煎。这跟‘快乐娃娃’有什么关系？”

“童鞋厂宿舍和阿狗生煎很近。阿狗店地址很好查，网上一搜就能看见评论。再查查附近的童鞋厂就是了。”

“哇，福尔摩斯啊！我现在就打给厂长。”

“不急，我们休息一下，钓溪鱼去吧。”

“啊？饵料不太好啊。”

“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红虫（摇蚊幼虫），挖几根蚯蚓来。你找个地方。”黄豆汤一听，乐呵呵地打开后备箱，拿出一袋装备，跑到小溪边，摆好小桌折凳、支起鱼竿，往溪里倒了些泡过酒的米，麻溜地打个窝，又用酒精炉烧了一壶水。

不消片刻工夫，便沏好了两杯绿茶，还拆了包老奶奶花生米。这时忽生米回来了，搞到一点红虫、几条蚯蚓。俩人坐在那里，边喝茶，边钓溪鱼，边商量阴谋诡计。黄豆汤心情大好，笑着说：“红虫钓溪石斑很好诶。水清清，天蓝蓝，哈！忽生哥，这才叫享受人生。哈？……来了来了，过来一条昂刺鱼。”

忽生米左手端着茶杯，两眼紧盯着浮子道：“吃口还可以（吃口：有鱼咬钩）。”话未落音，旁边黄豆汤把竿子一提，欢喜道：“嘿！有三两。中午找一家小店，放个昂刺鱼豆腐汤。”正自说着，忽见同伴钓上来一条小鲫鱼，忙道：“再搞个葱烤鲫鱼，啧啧啧。……忽生哥，山莴苣那边怎么搞？要不打给童鞋厂厂长吧？”忽生米一边摘钩、挂饵，一边说：“暂时不用跟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小子耍了我们好几回。现在鱼儿咬钩了，为什么不提竿？叫他吃点苦头，交点学费嘛。”

“他还有个三岁的女儿。”

“那怎么了？生女儿的人很多啊。呦，你看这根小白条。”

“给他逼逼死，他女儿咋办？”

“这个我们管不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有没有人性啊？五千块几个点提成？搞两盘小菜，筷子伸几下就没了。万一他想不开，走上绝路，他女儿一辈子没有阿爹，我们的罪孽就大了！”

“哦……道理是这样。可心里头有团火，憋不住啊。先前耍得我们团团转，很想找机会出了这口恶气，教训教训他哪！”

“这样吧，山莴苣我来跟。暂时不做回收备注。”

“……嚯，又一条昂刺鱼游过来了。……来！……哈哈，感觉不错啊！……忽生哥，挖黄油那个，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我好像在外访名单里见过。”

“有的，叫阿挺。”

“对对对。就是那个赌鬼。”

“阿挺欠款二十多万，长账龄，回款难度高，提成高。经济条件没他哥哥好。老婆家，也没什么钱啦。正宗老赖，多次跳票。”

“他哥哥挖黄油赚得多，应该大方点，给小弟分担一部分。”

“帮过好多次，帮不动了。”

“爹妈最疼小儿子。要不我们现在冲到他家去，发这笔横财？”

“不急，吃完中饭再去。现在钓会鱼，享受享受，等一等老艺术家的消息。喔呦双飞，两根小白条！”话未了，黄豆汤也提竿欢叫：“好壮的溪石斑！”

05:00 @花生升声笙花生: 回复@泰兰德狗勾杂货铺:要么肥猪流要么小学生要么“情感大师”//@泰兰德狗勾杂货铺:刷到的全是什么油 搞里头 辣椒锅里倒的土味视频…

05: 00 @宇宙糖糖-: 我就是那种身材配不上脸的女的[淚]

【第二十五回 鮟鱇】

黑云压顶天欲雨，法鼓震耳风声厉。呼呼吁吁，魔风卷浪龙出水；轰轰隆隆，涛似连山喷雪来。金色光照，照破轮回貌；业海广无际，唯愿如来，为作舟楫。

你看灯塔礁边，一条小船浮浮沉沉，正在拖网作业。两个渔夫，都是身中苦毒箭，志在黄唇鱼。但见浪高一丈，后浪推前浪。鲁智深吓翻，武松也腿软。胆怯欲退，却往哪里退？债高三尺，债主死命催。真个是回头无岸心凄冷，险象环生谁帮衬？咬紧牙关，绝不回港；是福是祸，全凭天意。小小铁皮船晃在浪尖上，作业灯时隐时现。驾驶台不倒翁一般，吱吱直响。绞绳机卷缆绳，哒哒乱叫。两渔夫拔网，粗声对吼。

“没有鱼！没有鱼！一条也没有。船老大，咋弄啊？”

“浪太大嘞，船吃不消！回去避一避。”

“回不去啊！空手回不去！”

“去诗鱼岛看看。顺风。”

“那里没有鱼，老早捕光了。去天后娘娘山！”

“浪太大嘞！”

“爱拼才会赢啊，船老大！”

“风小点。再等等看。”

“等不及了。去天后娘娘山！”

“娘娘山前九个漩涡多暗礁！鮟鱇，你知不知道？”

“债主家里坐着，一家老小都在等钞票！”

“去莲华山看看吧，那里没暗礁。”

“那里只有海和尚（鳖身和尚头，传说中的海怪）。去天后娘娘山！”

“有去无回，你不怕啊？”

“我怕债主催！怕孩子受苦受累！搏一搏才有机会啊！”

“你不要后悔！”

俩人收拾好渔网，蹿进驾驶台。老爷爷转动圆舵，调转船头。小船开足马力，朝东北方驶去。这一幕，恰被灯塔上面的四只海鸟看到了。小王子道：“婆婆，船掉头了。东北方向，多半去娘娘山。”海鸥婆婆说声“搭船”，纵身跃过栏杆，振翅飞向66号船。小王子、阿强阿壮见了，立马追了上去。四只鸟排成一字，贴近海面疾飞，不一会儿，摇摇晃晃地降落在驾驶台顶上，然后跳到挡风板后面，并排躲着。小王子道：“风浪这么大，为啥这两人不害怕？”婆婆高声道：“不是不害怕，是没办法。”

“娘娘山附近有九个大漩涡，很危险哪！”

“漩涡位置，你清楚吗？”

“清楚啊。”

“那你愿不愿意给渔夫带路呢？”

“愿意啊！”

“好哇。但愿天后娘娘保佑这两个可怜人，阿弥陀佛。……小王子啊，你们有没有去蝴蝶岛找过？你哥哥说不定在那里。”

“都找过了，没找到。”

“你哥不是有配偶了吗？为啥要离家出走啊？”

“不知道啊。去年九月，好不容易踩出一个蛋。嫂子孵蛋，哥哥鱼也不捕，说是去找朋友耍，再也没回来。”

“你爹呢，现在咋样啊？”

“在旃檀林，跟智慧鸟学木匠呢。”

“学木匠做什么？”

“打算造公寓。”

“你们不都是打地铺的吗？”

“……我爹睡不惯地铺，头颈睡出毛病了。又说没有私密性。”

“私密性？鸟老心不老。”

“啊？老卵？”

04: 55 @解雨臣夫人-吖颖: 值了值了！！四大名著精华啊[憧憬][憧憬][憧憬]

04: 55 @淇淇家的预言: 美猴王

【第二十六回 二人下馆子】

忽生米和黄豆汤在溪边坐了个把小时，钓到两条昂刺鱼、三条鲫鱼还有一些溪石斑、小白条。俩人兴冲冲地找了家路边饭馆，让厨师搞了一道昂刺鱼豆腐汤、一道红烧杂鱼，又点了烧鹅、时蔬，搞了些酱油醋，这里蘸蘸、那里浸浸泡泡，呼噜呼噜，不到片刻工夫，四五盘小菜宛若风卷残云，吃了个滑塌精光。忽生米摸着肚子，连声称赞；黄豆汤斜倚着墙，嗝嗝乱响；俩人点起神仙烟，聊了会野钓技巧、蚯蚓饵料，谈了些国家大事、当月业绩，连抽两根烟方才起身，正要结账离开时，斯蒂克医生打来电话说：“黄主任啊，我刚做完笔录出来。”

“噢。还没吃饭喽？”

“哪有心情吃饭啊。十五万三千八没了，主任，咋办办哪？……刚才我看见两个小棺材坐在饭馆里，鱼汤喝喝。贼头狗脑的，好像今天早上见过，我感觉，就是他们捡了钞票啊！”

“什么东西啊？你在哪？”

“我在镇上。”

“你等一下！……忽生哥，斯蒂克好像看到我们了。”忽生米一愣，回了句：“哪里噢？”黄豆汤凑近了，低声道：“他说看见两个年轻人在饭馆里喝鱼汤。”忽生米边结账边说：“你问他，在哪看到的。”黄豆汤举起电话：“你在哪看到两个年轻人吃鱼？”斯蒂克回答说：“就前面嘛，‘饱肚肠饭馆’门口。”黄豆汤听见这话，大吃一惊，忙道：“你等下！……他说在饭馆门口看到的。会不会认得我们？他妈的，是不是要搞我们？”忽生米正色道：“别慌！把电话给我。……斯蒂克医生，我是忽主任。”

“忽主任，你可得帮帮我啊。噢呜……”

“哎，这个还用说啊。医生，你现在马上掉头，返回店里，把手机给经理，我有话要跟他说。你的事情，我们正在处理。”

“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忽生米往门外走去。黄豆汤追着问：“怎么样？是不是给盯上了？”忽生米没回答，走出去东瞧西望，未见异常：“哪有人啊？你是不是搞错啦？”一句话未完，黄豆汤已经出了门，回头看时，只见招牌上写着：海鸭蛋家常菜馆，不禁疑惑道：“怎么？我记错了？”忽生米一听，舒了一口气，掏出香烟说：“来，抽一根压压惊。……斯蒂克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治什么病的？”

“神经病。他原来是神经病医生。”

“这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

“走，上车再说。……他上次在电话里跟我说，他是泌尿外科医生，没提过神经病方面的事情啊。又在演戏。”

“可不是吗？那个经理也是一路货色，他们之间，很可能是医患关系。”

“你是说，经理泌尿方面有问题？”

“不好说。斯蒂克医生老早开过诊所。”

“你查下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忽生哥，他被执行七条，欠款两百多万！没戏了。”

“唔，这个不能作为对方会不会还款的判断标准，只能作参考。不过，根据这些信息来看，他跳票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完全可以看出对方目前的经济状况。但是有很多失信被执行人，虽然被执行了很多条，却没有消极对待，所以会不会处理账务问题，判断他还款的可能性大不大，主要是看他说出的话，是不是与行动一致。这是我私底下总结出来的消极与积极的判断标准。也就是说，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其实已经反映了他早些年干过的事情。他失去了信誉，还款的几率很小，但这并不是绝对的、一定的，因为也有很多特例存在。”

“他们在演路头戏。”

“……嗯……”忽生米略一沉吟道：“可经理为什么要配合他？”

“也许斯蒂克医生有偏方，也许他会精油开背，也许他们……”

“不管了，我们先去阿挺家看看。你手机导航导下。妙意村。”

“OK。你耳朵准备好了吗？”

“来吧，快把妖精放出来！”

“出发……”

那妙意村距离家常菜馆百里之遥。车子开进高速公路时突然提速，往下一个目的地疾驰而去。两个造孽人，见了墨墨黑的灶爷，尝过昂刺鱼滋味；回想甘甜溪水煮香茗，青山绿竹好风景，但不知，山莴苣漂泊何处；前尘影事，不堪回顾。中途斯蒂克打来电话，哭哭啼啼的，强调了自己的处境，重申了还款意向：“黄主任，请你帮我备注下，嗯……这么写，‘因为发生意外事件，欠款人丢失一笔巨款，所以现在很困难，正式向领导申请延期还款。’延多少年，我再考虑考虑。但是，还款诚意不会因为丢失巨款而发生变化，诚意和款项，既可以说有关系，又可以说没有太大的关系。这句话请你用波浪线划个重点，领导看的时候，眼睛舒服一些。诚意属于意志，是超越款项的存在。不管有没有能力、不管借贷双方是不是和解，我的诚意肯定是有的！……现在我倒运了，但是良心不会变。我马上存点进去，表表我的诚意。”

“哦？你准备处理多少？”

“……唔……我看看吧。”

“摆正心态，正视债务，以乐观积极的态度，去跟隔壁邻居借点钞票过来。你这边还有多少钞票，斯蒂克医生？”

“我现在先处理一点，剩下的，请你们给我时间。”

“你把电话给经理。……经理您好，斯蒂克现在在柜台？”

“是的。”

“麻烦您帮忙看看，他处理了多少。”

“你等下。……10块。”

“噢。”

04: 50 @有心无力82985: 中国人民万岁,

04: 50 @住在松月上的果猹: 好好看哦 草莓月亮[好喜欢]

【第二十七回 天后娘娘山】

说起那条小铁船，直叫人心惊胆战，毛发悚然。怎见得？你看三山二岛海域，乌云密布天色暗，雪浪翻空风吼啸。船浮在涛山浪屋间，右舷频频倾侧（有桁杆），浪花泼洗驾驶台。几盏渔火时隐时现，真个惊险。驾驶台里边，木窗户哒哒哒震动有声，对讲机滋滋作响。俩渔夫面色铁青，身子摇摆不定；一个转动圆舵、一个察看磁罗经（类似指南针）。二人望向窗外时，只见：船头低下银山耸，船头上扬欲飞升。八方望遍皆白浪，惊怖号呼徒劳耳！驾驶台顶上那四只鸟，早已变成落汤鸡。

小王子高声道：“幸好碰上这条船，要不然我们过不来。”海鸥婆婆点头道：“是啊。小王子，还有多远呐？”小王子回了句“我去看看”，跳到左侧围板边，踮脚、伸脖子，正要往外望，忽听驾驶舱里有人大喊一声道：“娘娘山！哈哈，船老大快看，天后娘娘山！”船老大吼道：“睁大眼睛，鮟鱇，看清楚漩涡！”

“哇哈哈，拼性命来到这里，捕一条黄唇鱼！给我们捕一条黄唇鱼啊！”

“就拼这一回了！”

“拼了嘛！”

小王子听了，探头探脑地望了望，转身跳回来道：“婆婆，娘娘山就在前面。”海鸥婆婆说：“我先上去。阿强阿壮留下来，和小王子一道，引领渔船过漩涡。”三只鸟不听，执意要送婆婆上去。婆婆道：“渔夫要紧哪！你们三个一道领航，确保渔船开近娘娘山，否则行船就跟盲象踩钢丝一样，多危险啊！”三只鸟不依。婆婆只好做了让步，三言两语商定：由小王子和阿强负责领航，阿壮陪着飞上去。商定之后，四只鸟抖擞身体，腾空而起；小王子和阿强升到渔船上空，盘旋未去。海鸥婆婆和阿壮并排飞过漩涡海域，举目望向远处，但见一座仙山直插云霄，五色宝气氤氲缭绕。水飞四野，浪滚周遭；水飞四野振轰雷，浪滚周遭鸣霹雳。海岬附近，一群群燕鸥翻翔竞逐，一对对白鹳飞舞嬉戏。山上种种宝树行列庄严，枝叶光茂。又见瀑布崖前，一道彩虹似拱桥，几只仙鹤往来飞绕。桥边削壁之上，摩崖石刻天然造化，字体端庄胜妙、超绝无伦匹：

“尔时，无尽意菩萨以偈（jì佛经唱词）问曰：‘世尊妙相具，我今重问彼，佛子何因缘，名为观世音？’具足妙相尊，偈答无尽意。‘汝听观音行，善应诸方所。弘誓深如海，历劫不思议，侍多千亿佛，发大清净愿。我为汝略说，闻名及见身，心念不空过，能灭诸有苦。假使兴害意，推落大火坑，念彼观音力，火坑变成池。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堕，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或被恶人逐，堕落金刚山，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或值怨贼绕，各执刀加害，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或遭王难苦，临刑欲寿终，念彼观音力，刀寻段段坏。或囚禁枷锁，手足被杻械（脚镣手铐），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或遇恶罗刹，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时悉不敢害。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蚖蛇及蝮蝎，气毒烟火然，念彼观音力，寻声自回去。云雷鼓掣电，降雹澍shù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众生被困厄（受苦难），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具足神通力，广修智方便，十方诸国土，无刹不现身。种种诸恶趣，地狱鬼畜生，生老病死苦，以渐悉令灭。真观清净观，广大智慧观，悲观及慈观，常愿常瞻仰。无垢清净光，慧日破诸暗，能伏灾风火，普明照世间。悲体戒雷震，慈意妙大云，澍甘露法雨，灭除烦恼焰。诤讼经官处，怖畏军阵中，念彼观音力，众怨悉退散。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念念勿生疑，观世音净圣，于苦恼死厄，能为作依怙（hù依靠）。具一切功德，慈眼视众生，福聚海无量，是故应顶礼。”引自《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方所：方向处所，范围。

【刀寻段段坏：刀立即断成一段一段。

【蚖蛇：yuán，土虺huī蛇（土骨蛇，蝮蛇的俗称）。亦泛指毒蛇。

【澍大雨：下暴雨。

【诤讼：zhèng sòng指诉讼。

俩渔夫不顾性命死撑硬扛，历经一番磨难后，终于把船开到了更凶险的海域。此处明礁暗礁无数，东西北三面水路不通，易搁浅翻船，只能从正南方开进去，绕过大小九个漩涡，才能靠近娘娘山。九个漩涡旋转如轮，周遭潮水混乱不堪，船只一旦挨近漩涡，就会变成随波漂流的浮萍，忽左忽右极难控制；一个不小心，便被涡流拽进洞中，眨眼间消失无踪。此处行船，不仅需要过人的胆识，还需要高超的驾船技巧。俩渔夫一个驾船，一个拉开右移门，把头探出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右舷，不时高喊：“快左转，快快快！”

“挡风玻璃擦一擦！……香烟！香烟！”

鮟鱇立马掏烟、点火，往船老大嘴里塞了一根。他朝窗外看时，差点吓破胆：“右转右转！西北三叠浪！老天！”船老大怒吼道：“我要你教啊？右舷看牢！”鮟鱇闻言，登时清醒，叼着香烟刚把脑袋伸出去，忽地洗了个头，嘴角只剩烟蒂，不觉大叫道：“左转右转左转，东南西北有大浪！”

“脑西搭牢啦？”

“咳呀呀，要死快哉！”慌乱中，鮟鱇拿起对讲机话筒，全神贯注地高喊：“喂？有没有人听到？我们是66号。东经##，北纬##。那边那边！我是鮟鱇！大漩涡，三点钟方向！有没有人听到？喂？……咋办办哪，船老大？要死快哉！”

“看牢右舷，软蛋！”

“右转左转，前方大浪！”

“慌什么？爱拼才会赢！”

狂风急又猛，雪浪拍长空。九个漩涡急速转动，白沫带绕成芬陀利花（白莲），这九朵白莲，直到海枯方才凋谢。小船驶入乱流之中，不由自主地滑向大漩涡。鮟鱇见了，吓得胆裂魂飞，倚门尖叫道：“天哪天哪！妈祖救命啊！”正绝望时，陡见两只飞鸟在头顶上盘旋，忙道：“快看，两只海鸥！不对，有一只不像！”船老大抬眼张望，吃惊道：“怎么是黑脑壳？……哈哈，我记得，我记得，这鸟我年轻时见过！”鮟鱇问：“什么鸟？快快快，快转舵，船被拖进去了！”船老大边转舵边说：“神鸟啊！”

鮟鱇听到神鸟两字，眼睛一亮，不由得惊呼：“快看！神鸟飞来飞去，是不是在带路？” 船老大定睛望去，只见两只鸟时分时合，翩翻飞舞，似在引领航向，禁不住狂喜道：“哈呀，这回运道来了！鮟鱇，把眼睛擦亮一点。开足马力冲过去！”鮟鱇一听冲过去，眼泪鼻涕乱流，放声哭叫：“小命不保！好神鸟，左转左转！”话未落音，船头向左偏转，全速驶向西北方，船尾距离大漩涡只剩四五丈远近。

小王子见了，急忙飞近阿强，道：“阿强哥，你看好左右舷！我去前面领航。” 阿强回了句“小心点！”掉转身，飞到甲板上方，忽左忽右地提醒船只调整航向。二鸟齐心协力、相互配合，引领着小船，打两个体育场大小的漩涡中间笔直穿过；随后右转，小船左舷擦着漩涡边缘，缓缓地往前驶去，连续驶过两个巨大的漩涡，跟着左转，朝北边开了一段水路。约莫半刻工夫，开到四个篮球场大小、田字形排列的漩涡中间，左拐直行、右拐直行，不一会发现风浪减弱不少，涡流消失了，那两只神鸟已不知去向；俩渔夫遥望前方，见四五百米开外，两座将军礁耸立在海面上，猛回头一看，方才惊觉：船只已经绕过了九个漩涡，开到了娘娘山山前。 鮟鱇喜不自胜，号啕大哭起来：“……嗷……发财了！这回要发财了！”船老大激动得泪流满面，连声道：“多亏了神鸟帮忙啊！咸鱼翻身了，鮟鱇！”鮟鱇哭了一会，抹抹脸，打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哭笑道：“来，喝口老酒压压惊！”船老大怒斥道：“死开！海上酒驾，怎么作业？”鮟鱇张开大嘴巴，哈哈狂笑：“做一世渔民，今朝终于走了大运！老酒咪一口。……船老大，下网发财吧！”

“好哇！先找金精礁。”

“那边，三点钟方向……”

却说海鸥婆婆和阿壮飞到海岬上，稍一打听，很快就被几只燕鸥领到悬崖边，找到了小王子的母亲；只见其病恹恹的趴在窝里，鸟头耷拉着，两只眼睛微睁，身上羽毛大面积脱落，看来病得不轻。窝边趴满了亲朋好友，一个个愁眉苦脸、发型凌乱。大家见到海鸥婆婆，既惊讶又高兴，七嘴八舌地嚷道：“婆婆来啦。——阿凤？阿凤？海鸥婆婆来看你了！——光头你快让让。——我哪里挡着了？——你这光头，一点礼数都没有！——你最有礼！”海鸥婆婆听见争吵声，扭头笑道：“反话精你好。今天你绿帽子没戴啊？”反话精见问，昂起头，啾啾叫两声，高兴道：“婆婆好久不见哪！光头漂亮不？”

“小王子阿爹在哪呢？”

“已经去叫了。”

04: 45 @在吃小饼干的张铁根: 飞天的梦想折戟了，只能在半导体厂做厂妹[二哈][二哈]

04: 45 @V芋泥波波奶茶V: //@penguin199010:希望女生们不要给自己设限，要勇于去尝试和坚持自己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并且不断钻研成为专业领域的人才。这个世界很多职业不分男女，主要是看有没有坚韧的灵魂和智慧的头脑。

【第二十八回 妙意村】

却说忽生米和黄豆汤离了“海鸭蛋家常菜馆”，驱车前往妙意村。车子下高速又开了半个小时，行过三里桃花渡，驶过六里南法路，拐来拐去、问东问西，忽然看到一座石牌坊，上书：妙意华城门。俩人把车停在石牌坊下，步行进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千年古樟树，七八丈高，枝叶扶疏，冠如华盖，能遮十户；多闻天王撑开宝伞，估计也就是这样。

风吹树叶动，叮铃铃有声，不知哪里铃铛响。忽生米往前面一瞧，原来有座六角亭，上书：妙意亭，六角皆挂铃。亭子旁边有个小池塘，四四方方真漂亮。池水清澈见底，铺睡莲、碧波微荡漾；一群鲤鱼追逐玩，好些王八趴岸边晒太阳。村子里道路洁净，一栋栋楼房造得相当气派。有花有树，环境优美。两个人顺着主路，先找门牌后打听，偶尔问问戴草帽的农夫：“师傅您知不知道阿挺家怎么走？”

“你们往那边走，右拐右拐，再左拐。笔直笔直，再笔直，就是那里。”

“谢谢啊！”二人弯来弯去找了半天未果，板着脸钻出弄堂时，和一个戴草帽的农夫打了个照面。黄豆汤道：“哎师傅，这么巧啊？”

“你们找到了吗？”

“没找到啊。您知道怎么走吗？”

“那边，先左拐，再右拐，笔直笔直，拐弯拐弯再拐弯。哎，就到了。”

“好的谢谢啊。”二人依照农夫所指的方向，左拐右拐，拐得晕头转向之际，陡见小路尽头绿油油一片，走过去细看：“喔，怎么是个屙缸？这个死老头！”骂骂咧咧地返回主路，强打精神，跑到路边一户人家大门前，笑问晒棉被的妇女：“阿姐你好啊。”

“你们好啊。是快递公司的吧？”

“是啊是啊。”黄豆汤笑道，“今天天气不错哦，棉被晒一晒，喷喷香。”

“嗯嗯。我给它晒一晒，掸一掸。有快递吗？”

“36号的。”

“哦。那是后面一家，她就在隔壁打麻将，我给你叫。阿欢！阿欢！”

“啊呀，是63号的，看错了。阿姐，谢谢您帮忙。”

“帮什么忙啊，又没帮上。你们跑来跑去那么辛苦。来来来，进来喝口水。”

“不用不用，我们马上送件去。”

“哎小伙，这63号是哪一家啊？我们这里有些没门牌。”

“哦。那60几号往哪个方向走啊？”

“60几号东边有，西边弄堂也有，你们找的是哪家啊？叫什么名字？”

“63号阿挺家。”

“不晓得。死开！”

二人吓了一惊，灰溜溜地跑开了。半路上见学校放学，笑问背书包的学生：“阿弟啊，你知不知道阿挺家怎么走啊？诶，别跑啊！……阿妹啊，你晓不晓得阿挺家在哪里啊？……阿婆啊，问你个路，63号在哪啊？在哪？在山顶？”

老仙人、小仙人，仙人指路，东南西北中发白；阿姐、阿哥、阿叔、阿婆，红脸、白脸、黑脸、黄脸、大花脸。真的是仙人动动嘴，小鬼跑断腿；仙人指点八方路，一对造孽人活该受苦。找了个把小时，拐来拐去又拐回小店。小店位于村中间，门口坐着几个阿叔、阿姐，瓜子嗑嗑、茶喝喝，香烟吃吃、牛皮糖扯扯，东家西家比一比，男男女女配一配，死的活的提一提，有理无理嘛断一断；要么谈论祭祖做羹饭，讲讲庙里建功德；要么骂一骂村东头的赌鬼，夸一夸村西头的老妪，总归是家长里短，那些个烦心事。

忽生米和黄豆汤走过去时，脊梁骨明显感受到一阵寒意。那几位菩萨问不得，这两个陌生人也是恶鸟不好惹。这么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四方四隅（yú四角）团团转，巷子、里弄翻来覆去地找、问、听、摸，三番四次地转回小店，那几个阿叔、阿姐，眼珠儿瞪得出血，忽生米给瞪得脊梁骨冰冷冰冷，黄豆汤的蒸笼头汗水直淋；感觉很糟糕，处境不太妙。中午喝的又是昂刺鱼豆腐汤，不是盐齑汤，俗话说：三天勿吃盐齑汤，脚骨郎里酥汪汪。俩人脚肚子又酸又胀，几根筋别别地直跳。黄豆汤道：“现在怎么搞？”

“路边坐下。……呐，来一根。”

“……嘶……呼……这么搞不行啊，忽生哥。我三角短裤全湿了。”

“今天仙人太多了。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多仙人。”

“63号门牌怎么会没有啊？我放屁力气也没了。”

“可能有很多人来过了，门牌应该是自己摘掉的。……前面弄堂，那个破破烂烂的，有可能是他家。因为后面那家是61号，这一片又是单号。”

“里面没人。旁边那间厨房我也看过了。”

“有人的。”

“你怎么知道？”

“水表、电表都在转。”

“那咱们等等看，还是？”

“……快两点了。挖黄油的怎么说？”

“对到账了，还了一万块钱。”

“哦。你坐着吧，我去前面问问。”忽生米站起身，正打算找个路人问问，突然看到一个农夫从路边菜地里走过来。农夫的个子比洗衣机高点，一副邋遢相。 忽生米赶紧扮好笑脸，快步迎上去道：“师傅你好啊。”农夫低着头不理不睬，自顾自地往前走。“师傅你好！”忽生米往声音里加了点热情，可能是这点热情，让农夫停下了脚步；他木愣愣的停住两秒，忽又迈开步子朝前走。“你好师傅，我打听一下。”见农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生米一边跟随，一边谄笑：“实在找不到地方。”那农夫紧走几步，忽又站住，看看马路牙子，瞧瞧脚上的破胶鞋，犹豫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回应道：“哪家？”

“63号阿挺家怎么走？……师傅，阿挺家是哪幢？……师傅？……”

“前面。”

“阿挺是你家里人吧？”

“……我是他阿爸。”说这话的时候，农夫的头又低下去三寸。那个拖把头一样的脑袋，耷拉在瘦削驼背的身子上，好像一个苦行僧。头发灰白，一绺绺的打着结，细看结头地方，有些黏黏的、桃胶似的东西。他身上穿的是淡青色泛白的粗布衫，有四个口袋，中山装式样，上面满是红兮兮、黄兮兮，带点紫的污渍，还有些黏糊糊、油腻腻、肮肮脏脏的东西。两手自然下垂，十指却不自然，时而揩揩裤边，时而握成空拳。忽生米问：“您刚从地里回来？”

“你有什么事？”

“阿挺欠我们公司两笔账，一直没处理。拖太久了，过来看看。”

“欠了多少？

“本金十二万三千五百七十三块（123573），加上利息、滞纳金，共计：二十五万零七百四十八元（250748）。这是催款函件。您收好。”

“哦。”

“现在要走流程打官司。这么多钱，可能要坐牢，罚款也少不了。”

“噢。”

“家里能帮一帮吗？”

“老师啊，家里七百四十八块都拿不出。”

“问亲戚凑一凑呢。”

“你们打官司去吧。”

“打官司的结果就是坐牢罚款，出来以后，连本带利还要还。你孙子、孙女以后读书、升学都会受影响。”

“噢。”

“老师傅，你儿子人在哪里？”

“跑掉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做父母的，怎么没事人一样？”

“老师啊，前天我请人插秧，300块钱请两个人，还要给他们吃顿饭。……两担谷子（一担100斤，约出七八十斤米）卖了300块钱。昨天夜里，我们家隔壁一个老朋友死了。别人送250块人情，我送150块。蜡烛香油买不起，今天人家还请我吃了顿中饭。小儿子，”话没说完，黄豆汤“噌”的一下蹿过来，打断道：“那怎么了？这跟你儿子欠钞票有什么关系？”农夫叹口气道：“老师啊，我小儿子欠了几十万外债。大儿子四千一个月。我自己连人情钱都送不起，有什么能力帮他呢？”

“去借去凑哇！”黄豆汤的俩耳朵支楞起来，眉头紧皱，凶巴巴地瞪着农夫：“你兄弟姐妹不是有吗？”说话时，蒸笼头冒出一缕缕白烟，目光从这粒暗红色桃胶，跳到那粒琥珀色桃胶。

农夫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很平静地说道：“帮不了一世啊。我这个小儿子，初中毕业就跟人赌钱，到处弄钞票、到处耍。家里败败光，两个嫡亲叔叔、一个嫡亲阿姨帮到心冰冷。村里头，起码有二十户人家，我挨家挨户，筛筛子一样，几万、几千、几百，几十，筛了好几遍呐……”话到伤心处，农夫突然抬起头来，一双布满血丝、黄浊浊的三角眼茫然地瞪着忽生米。忽生米和黄豆汤毫无准备，猛然见到一张怪脸，顿时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对方是谁，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只见农夫黑油油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好似阴沟黑泥晒龟裂，刷上了一道黄豆酱，再刷上一道花生油。眼角处还沾着好些“芒果糊”。嘴唇干裂起皮，多处结痂，又红有紫。嘴边一串疱疹生黄脓，连成半条缠嘴龙。一口碎牙铁锈红，腐肉残渣塞满牙缝。山羊胡子黄白色，好似半块破抹布。

少顷，农夫道：“每天都有人找过来。电脑上的、手机里的、喝酒的朋友、耍钱朋友、放高炮的、要赌债的。各种各样单位，各色各样的人。”黄豆汤听了，斜眼看着对方，冷冷地说道：“儿子欠钞票，阿爸不用督促吗？让他坐牢啊？”农夫摇摇头，欲言又止。忽生米问：“有经济来源吗？”

“一家老小就靠这两分地（约133平方米）活着呢。种点葡萄、橘子、水稻。我只有在地里不停地干，才能暂时忘掉烦恼。晚上睡不着，就打着手电筒接着干，要嘛去钓跳跳鱼，搞到下半夜三四点，人累了，就去地里的草棚子里面眯一会。现在这样，别说还利息，光是人情都还不完，又怎么吃得饱呢？连吃都吃不饱，拿什么帮呢？……老师啊，我今年63岁，上头阿爸86岁、阿母83岁。我阿爸上下排牙齿全没了，也去钓跳跳鱼，还买包香烟送给我，哎！……逆子好吃懒做，贪玩成性，给他弄到家具厂里干活，偷偷跑出来耍。我俩兄弟要帮，说鞋厂四万一年，劝小子去打工。不去，要出去耍。……有一回，半车谷子卖了1500块钱，结果被逆子偷去买了个手机。给我抓回来，一条腿打断了。没几天，石膏打打好，又跑出去耍。为啥会这样呢？……小孩不听话，只能低着头走路。可是我的孩子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又听话又聪明，人人都夸，人人都喜欢，为啥会这样呢？……那是我的小孙女。”

忽生米和黄豆汤顺着农夫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老妪抱着个可爱的娃娃，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那天下午，娃娃穿着什么颜色、式样的衣服，梳着独角辫还是双抓髻，忽生米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娃娃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忽生米的心，他看到一泓清澈的泉水里面，游动着三条惊恐不安的鱼。

农夫说：“孙女两岁了。奶粉吃不起，只能喝米汤。”说完泪水涌了出来，顺着脸上的深沟往下淌，“过意不去啊，两位老师。……走走走，到家里坐坐。”农夫和老妪领着两个造孽人，默默地来到一幢门窗破烂的水泥房前。左手厨房间，正是忽生米提到过的63号破屋。农夫见二人盯着门扇止步不前，忙道：“放高炮的人搞的。进去坐一会吧。”忽生米摆了摆手，看着水泥房说道：“师傅，这房子建了很久了吧？”

“是啊。37年前，村里第一幢水泥房。那时候，大家都是土坯房，只有我建起了水泥房。现在村子里，到处都是别墅洋房，只剩下我们家还是这幢老房子。我年轻的时候，在粉干厂干了18年，十一个工人，每天从半夜三更做到下午。后来又去打石头，打了5年，没有累死，没被石头砸死。我现在每天都想早点死，可又担心我死了，小孩那么可怜，没人照顾。”

“你小儿子老婆在哪？”

“她在厂里打工。每天早上六点多出门，晚上七点多回来。工资四千多块。儿媳妇很好的，可小儿子的心收不回来啊。……老是要去赌钱，要看什么主播，跟地痞流氓喝酒，搞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自己的小孩也不管。……孙子读小学，因为衣服鞋子太旧了、书包文具拿不出手，常被同学笑话。那天放学，孙子要吃汉堡包，八块钱一个，买了汉堡包，我跟老伴就只能啃硬馒头。那几十万债就像山一样，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们夫妻俩在村里活得像两条狗，走路不敢抬头。现在我多活一天累一天，晚上躺在棚子里流眼泪。哪天我死了，家就散了。哼……”

农夫擤了擤鼻涕，抹了把眼泪，呆呆地站着，瞬间石化了一般。边上那个老妪早已泪流满面，赶在失声大哭之前，抱着娃娃快步走进屋去。忽生米见农夫神情黯然，习惯性地说了些安慰话，然后掏出手机，屋里屋外拍了几张照片，转身道了句再见。临走时，黄豆汤说：“忽生哥，山莴苣的账对到了，还了五千块。”忽生米听见这话，突然想起了那片青山绿水，想起了鱼汤的滋味。

从那以后，忽生米再也没去过妙意村。每次看到农夫，都会想起那个石牌坊：妙意华城门。他偶尔会做奇怪的梦，梦见自己一身无累、浮在半空中，东西往来自在无碍。头顶上波光粼粼，脚底下波纹如网，万道金光直射下来，好像在水里；有一株千年古樟树长在草地上，枝叶扶疏、冠如华盖。当他游过去的时候，树冠里面窜出一群小鱼，游来游去，追逐嬉戏。忽生米见了十分欢喜，心中思忖道：“这在哪里啊？怎么会有一棵树，树上怎么会有鱼？难道说，我还在妙意村里？这些小鱼，都是娃娃的情感吗？还是我自己的感受？看见娃娃，为什么会心痛？是在同情她吗？同情本身又是什么？人海茫茫，为何偏偏遇到了农夫和娃娃？”

04: 40 @小凯真美味: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

04: 40 @沈小杰XiaoJie: //@王人平: 论对症下药的重要性。

【第二十九回 娘娘山海岬】

却说小王子母亲趴在窝里，已是奄奄一息。现场除了大王子阿蛋没来，其他亲友都已到齐；大家挨挨挤挤的围坐着，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呜呜咽咽低声悲泣，或怔怔地瞅着婆婆；或捋捋头发，聆听病鸟说话。忽听病鸟轻声道：“做鸟一世，究竟为了什么？”海鸥婆婆道：“做鸟一世，就像风一样。”

阿凤问：“像风一样？”

婆婆答：“风无定。鸟无常。”

阿凤顿了顿道：“昨天，我看见一片叶子飘下来，想起阿蛋小时候学走路、学飞翔、第一次抓鱼、第一次远行，我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阿蛋为啥不顾家，要去外面耍呢？是我没有教育好吗？阿蛋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叫其坐就坐、趴就趴，后来却那么叛逆？为啥会搞成这样呢？”

“闭上眼，休息休息。”海鸥婆婆一边清理病鸟身体上的杂草枯叶，一边道：“我给你按按脚，念段经，但愿这段经文，能给你一点启示。”阿凤应了声“哦”。少顷，婆婆道：“琉璃光法王子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我忆往昔，经恒沙劫，有佛出世，名无量声，开示菩萨本觉妙明，观此世界及众生身，皆是妄缘风力所转。我于尔时，观界安立，观世动时，观身动止，观心动念，诸动无二，等无差别。我时觉了此群动性，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十方微尘，颠倒众生，同一虚妄。如是乃至三千大千一世界内，所有众生，如一器中，贮百蚊蚋（ruì蚊子），啾啾乱鸣，于分寸中鼓发狂闹。逢佛未几（遇佛不久），得无生忍，尔时心开，乃见东方不动佛国，为法王子，事十方佛，身心发光，洞彻无碍。佛问圆通，我以观察风力无依，悟菩提心，入三摩地，合十方佛，传一妙心，斯为第一。”

【译文：琉璃光法王子即从座而起，顶礼佛足而对佛说，“我忆念过去恒河沙数劫以前，有佛出世，名叫无量声佛，开示菩萨众，如来藏本觉妙明法门，观照（静观）此世界及众生身体，都是妙明性体上一念无明妄动之妄缘（一念无明：因为欲念而产生的“愚痴”），而有无明风力所转而起世界众生。

我那时就观察十方世界的安立，皆由风力执持，观察三世时间的流动，观察身体的动止，观察心动念起之时，皆是风动作用所推，这些动相虽多，从自性而言，唯是风性，因此诸动相的自性无二无别，没有差别。我当时觉察明了，这诸动相之自性，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当体全空（当时体会便悟空），无有实性，十方微尘世界以及一切颠倒众生，同一虚妄；这样乃至三千大千世界每一世界内的所有众生，如同装在一个容器里的百只蚊子，啾啾乱叫，在很小的方寸空间里鼓发狂闹。值逢（遇上）无量声佛不久，我证得无生法忍（把心安住在不生不灭的道理上），即时本觉真心开显，乃得亲见东方不动佛国，在不动佛会下为法王子，遍事（广泛侍奉）十方诸佛，身心发光，内外洞彻无碍，如净琉璃。佛问什么法门最为圆通（性体周遍为圆，妙用无碍为通），我以观察风力无依无体而悟入菩提心，得入正定（把心安住于一境，不乱不动），契合（qì符合）十方诸佛所传微妙心印，此为第一。”引自《楞严经》卷五 刘鹿鸣老师 译注。

刚念完，阿凤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众亲友见了，忙道：“快叫医生！”一只老鸟道：“内科医生刚跳下悬崖，捕鱼去了。”

“快叫精神科医生。”

“去蝴蝶岛出诊了，还没有回来。”边上小王子、燕鸥王听了，急得直哭。众亲友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俄听反话精高喊道：“天哪天哪，王后崩了！厨房老师、乐队老师、帮衬师傅，都忙起来吧！……抓鱼的抓鱼、吹打的吹打、衔草的衔草，忙起来啊。王后崩了。”亲友们闻说，不由得哭泣哀号、奔走相告：“王后崩啦！王后得果啦！”

“烂嘴巴！”海鸥婆婆喝斥道：“瞎七搭八乱讲！阿凤没死，昏过去而已。大家散了吧，让病鸟好好休息。阿强阿壮，你们去搞点露水来。”俩兄弟得令，振翅飞起，正要离去时，陡见一只老鸟扑棱棱飞近，高喊道：“阿月？阿月在哪？”众鸟闻声，抬头一看，纷纷道：

“是木匠爷爷。”

“旃檀林出事了！”

“阿母，旃檀林里面，是不是住着智慧鸟？”

“对啊，小乖真聪明。”

“老贯，你刚从那里回来，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在甘露果树林，没去旃檀林。”

“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你在旃檀林里学木匠？”

“是啊。我先去了旃檀林，后来又去了甘露果树林。”

“什么？你不是说，没去旃檀林吗？

“对啊。我在甘露果树林，后来去了梧桐林、桃树林，经过旃檀林。”

“哦。那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在桃花坞，没去旃檀林。”

“你到底在哪里学木匠？”

“学木匠？我在学精油开背，学什么木匠？……”

木匠爷爷哭哭啼啼的往鸟群里挤，边挤边喊：“阿月你在哪？阿月诶……”婆婆听见喊声，连忙应道：“这边，在这边！木匠哥，发生了甚么事？”

“是我女儿、女婿……咳呀呀，快随我去旃檀林。”

04: 35 @Preference-瑾: 祝福祖国

04: 35 @不温的温水: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第三十回 世外桃源】

下午三点半左右，忽生米和黄豆汤离了妙意村，驾着车火急火燎地往山上赶。车子顺着山路徐行，转来转去翻岗越岭；回望来处，但见峰峦叠翠，云海苍茫；俯瞰山谷，两边茂林修竹，山花满目，曲涧流泉迂回而去；林间鸟语啁啾不住，道旁桃杏舒红吐艳，真个好风景。车子开到山腰，二人内急，跑到崖边出小恭。忽生米眺望群山，把着水龙头问道：“妙老头咋说？”黄豆汤酝酿了一会才道：“哦，前列腺炎！……在山里借钞票，让我们给他延长时间。”

“拖到几点？”

“晚上九点。”

“有把握吗？”

“他说尽力去借，问几个种桃子的亲戚。哎，也蛮可怜的。”

忽生米听见这话，许是内心有些触动，突然打了个冷颤，说道：“那行吧，再等等看。老头跑到深山老林里，给逆子凑钱还债，确实不容易啊！”说着低头往拉链处一瞧，不觉叹了口气。黄豆汤道：“尿不尽，前列腺炎！车里边有药。”说完蹿进车厢，从手套箱里面拿出一盒前列康。哥俩一人一板，服下几颗药丸，各自拿起保温杯，喝口昨日的绿茶，点根烟定定神。抽烟时，黄豆汤关切地询问漏尿情况，忽生米板着个驴脸，环顾左右而言他，对于病情讳莫如深，拒绝回答。二人“嘶呼嘶呼”抽了一阵，抖擞精神重新上路。不一会，驾车来到了山顶。

山顶有五户人家，全是留守老人。问两个老大爷，欠款人住哪，说是往东边走，穿越一片竹林，然后翻过南面的土坡，沿着西边小路一直走，走到北面悬崖边，转个身，抬头往上看，看见一块凸出的大磐石，就到了。二人闻言，大吃一惊道：“那不是老虎住的地方吗？”

又问两个老大娘，欠款人住哪？说是朝北走，顺着羊肠小道弯到西边水潭，水潭外边是悬崖。再沿着鸟道往南走，走个五百步，看到一株斜挂下来的飞龙松，松树旁边就是了。黄豆汤瞪着眼睛道：“那不是老鹰窠吗？”

又问一个削竹篾的大叔，欠款人住哪？“前面破木屋看到了吗？就是那间。老早搬走了。”黄豆汤问：“搬哪去了？”大叔摇摇头道：“不清楚。你们可以进去拍照，好多人进去看过了。”二人谢过大叔，小心翼翼地走进破屋一瞧，皱眉感叹道：“喔……啧啧啧……”捏着鼻子拍了几张照片，急忙跑出破屋。看看太阳已偏西，赶紧开车下山，然后进省道，过乡道，拖着滚滚烟尘驶出砂土路，开上水泥路，望目的地飞驰而去。

半路途中，黄豆汤怔怔地看着窗外道：“忽生哥，你说这些人跑哪里去了？都在打工吗？”忽生米一边开车一边答话：“也在努力活着吧。你这个问题啊，太深奥了。星星一样多的人，你知道在哪里啊？要么死了，要么活着。”

“我感觉他们活得很累，很困难啊。背了一身债，漂来漂去好像浮萍一样。有时候我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每天睁开眼睛，就要面对一大堆事情：吃喝拉撒挣钞票。那种无忧无虑、简单的快乐，就好像，好像龙宫的珍宝一样，根本就找不到啊！”

“他们很困难，你活得很轻松吗？你没有债务吗？活着本来就是吃喝拉撒，挣点钞票，结婚生小孩，老了一把火烧烧掉。想那么多干嘛？人活着，开心就好。”

“有钱有闲工夫，当然开心喽。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你咋会这么想呢？生活工作里头，也能找到快乐啊。有钱人不一定快乐，当然咯，没钱一定不快乐。那些负债人，有一些是被朋友骗、被放贷人搞死的，反正各种情况都有。不过，你能说他们没有快乐吗？还清债务就是一种快乐呀。”

“对啊对啊，无债一身轻。我们讨债人，就是帮助他们追求快乐的天使啊。哇哦，这么一说，脑子特别清爽，特别舒服。”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青山绿水，好大一片果园。果园中间立着一幢大房子，人人有床铺，人人无债务。路边一群群鸡，一群群鸭，黄狗汪汪叫，猫咪东跑西跑。人们种地、养鱼，要么喂猪、挖笋，与世隔绝。你想不想去啊？”

“这么舒服，养老院啊？”

“世外桃源。”

04: 30 @廖纳铎: 生日快乐！[蛋糕][蛋糕][蛋糕]

04: 30 @去冰五分甜吖: 庆祝……

【第三十一回 三山二岛】

阵风九级，浪高四米。不知黄风怪藏在何处，只见三昧神风吹断了船旗杆，压弯了西北迎客松；牛魔王分身化影扑上岸，摇动防浪块，撞裂冷冻厂的水泥墙。 猫岛渔船全部回港，唯独66号船不知去向。相关部门获知该情况后，第一时间出动了海上救援队，在大风大浪之中，搜寻失联渔船。

下午老爷爷家里挤满了人：亲戚、邻居，债主、中介、村干部，二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呆呆的陪着老太太，静候救援队的消息。大家阴沉着脸，不声不响，仔细思量，坚信吉人自有天相；出门望望大海，吓得心惊胆战，又觉得凶多吉少，恐怕生还无望；回到屋中又想，有没有可能，逃到灯塔礁后面，避风浪去了呢？要不然会去哪里？为啥还没有消息？会不会？不会的，不会的，肯定福大命大！

诸人心心不停，念念不住，思想腾云驾雾，想想诗鱼岛、蝴蝶岛、莲华山、娘娘山，想想妙喜世界、镜光明世界、虚空华世界、普清净世界、平等色世界、香焰光音世界、因陀罗华世界；想想多难海、自在海、一切劫海、一切众生海、一切法界海、无边色相光明轮海、种种色相光明云海；想来想去，想得心焦气躁，复又出门看时，见乌云压顶，细雨蒙蒙，龙火频闪，霹雳阵阵；龙火频闪现七色：金焰色、帝青色、砗磲色、胜藏宝色、无垢衣色、无量香光明色、日藏摩尼王色。霹雳阵阵，闻种种声：狂笑声、痛苦声、悦意声、极令人恐怖声、摩尼相击声、喧乱耳识声、命命等诸鸟声。

遥看乌云翻腾，奔雷走电，心觉生死无常，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经云：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何为妙明真心？正法常驻正直心、慈悲心、庄严心、无怨恨心、无仇敌心、不望报心、无高下心。远望波涛汹涌，溅雪翻银，想象三山二岛世外景：

你瞧正南方诗鱼岛边，诗鱼游来游去，头撞礁石作悼诗：呜啦啦，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你们缺不缺麻将搭子？药王菩萨、药上菩萨，中西医结合到底好不好？诗鱼东想想、西想想，一会钻在海里嗷嗷大哭，一会跃出海面哈哈狂笑，看起来悲伤过度，脑子不太正常。

再看西边莲华山上，野干钻进洞中，死样怪气扮僧人："哦耶耶，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剩两片猪耳朵、一坛庄周酒、三根小青葱、四颗大蒜头，正好参禅醉一醉。……唔呼，香君你在哪儿？贫僧找你找得好苦哇！爱你爱你爱你……”

北面蝴蝶岛的杨梅林中，万千蝴蝶飞回梦乡，庄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张面孔血血红，醉得来八万一样。你想麻将牌八万，发型正好三七开，萬字血血红。庄周摸着肚皮，瞎话三千："皮皮虾真有弹性，红粉嫩白，惹人怜爱，麻辣酱爆，屁股洞洞一戳，多么可爱。咕噜噜，昨天开始戒老酒，南无持戒如来。今天破戒又在喝，南无圆满戒佛。明天肯定要戒掉，南无戒海佛。戒戒戒，戒了难梦蝶；蝶蝶蝶，稀里糊涂方有蝶，到底是庄周梦里变成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庄周梦蝶，一场蝴蝶梦；三天两头，呆坐等医生。那主治医师也爱咪两口，有事没事经常过来小酌几杯，“哈呀呀，庄周兄，小菜都备好了？”

“蝴蝶干、花生米、海蜇头、皮皮虾，小菜四个。不秃老师请坐。”

“呐，给你带了七瓶药。一天一次，不要多吃，一次吃一瓶。”

“嗯嗯。饭后吃，还是饭前吃？”

“当饭吃。”

“……快尝尝这道蝴蝶干！”

“哦不行，东海夫人咬不动，还是剥个皮皮虾尝尝。”

“来来来，酒倒上，一口闷！”

“唔，这酒度数太高，等下瘟鸡耷头飞不回。”

“今晚嘬嘬痛快，促膝长谈何必回。”

“就怕内客鸟担心啊！”

“罪过！那就随意喝。老师你这斑秃，治得咋样？”

“在抹豆瓣酱。庄周兄，你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吃了药，好多了。就是喝酒吃辣不行。”

“哦，再坚持一个疗程，就会好起来的。肚皮易激综合征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所以要调理你的神经，因为那里有病。脑西搭牢了，知道吗？”

“谢谢啊。嘬。”

“嘬不了几杯。这酒太醉鸟！”

你看东北边，娘娘山前，渔夫哈哈笑，鱼虾蟹鳗入网牢。鮟鱇道：“哎呀呀，妈祖帮衬、娘娘功劳。今朝闷声发大财，毛估好卖两千块。”穷苦渔民浪里漂，香烟叼叼烦恼消，如今时来运转，莫非要发财？

却说三条鱼从码头回来以后，立即钻进小店，在里头窜来窜去，忙活了半天，于下午四点左右，抓到一只小老鼠。猫咪得手之际，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惨叫：“天哪，可怜的宝宝！此仇不报，叫我一只耳绝育！五鼠兄弟在哪里？快快聚义走拢，效张良，运筹帷幄之中。锦毛鼠，听我号令！阴沟边上三号包厢，湿答答、油渍渍的方便面破桶里碰头！”三条鱼听了，朗笑道：“哈，一只耳你在哪？”

“我在你妈头顶上呢！”

“你不要跑！”

“阿爹不跑，阿爹去开个机密会议。定下妙计、咬死你这个魔头。你等着！”

“等着你！”说完把死老鼠叼到小店老板娘面前，老板娘给了三条海蜒干。猫咪叼起海蜒干，一口气跑到码头，“噌噌”几下，纵身跳上冷冻厂房顶，绕过几堆周转箱，蹿近一摞托盘，猛地跳了上去，随后放下鱼干，东望望、西望望，突然喊道：“嗨，小平头。我在这儿，小平头。”小平头搏浪正欢，忽听见猫喊，于是滑翔过来，“找我啥事啊？”

“你有没有看见小海鸥？”

“哪个？”

“蓝色围脖独眼龙。”

“在葡萄崖照顾阿母。”

“帮我去叫一下好吗？”

“你也看到了，我正在抓鱼。今天很不顺，浪太大，鱼都钻到水底下去了。”

“嗯嗯。浪大不好搞。”

“所以没时间帮你。”

“哦。请你吃根海蜒干，帮我飞一趟吧？”

“闻着真香啊！我去问问朋友，说不定有回去的。”小平头转身腾空而起，飞了一圈又返回，“都不回去。没办法了。”

“那、那请你吃两根小鱼干。飞一趟好吗？”

“三条鱼干都给我吧。帮你飞一趟。”

“这？真的我得留一条。”

“抱歉啊，帮不上什么忙。再见。”

“哎哎，等下。要不先欠着，另外一根，我后天给你叼过来。”

“明天吧，后天太久了。”

“明天有点急，你帮帮忙。”

“好吧。那要四根，一根做利息。”

“啊？这？……好吧。先付两根，后天再给你叼两根。”

“哦。要是你不来呢？”

“不来你去爷爷家找我。”

“好的。”小平头两口吞下鱼干，摸了摸肚皮，高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去叫。”说着展开翅膀，扑棱棱疾速飞向菩提崖。约莫半小时后，小海鸥从海上飞来，轻巧地降落在托盘上，招呼道：“你找我啊？”

“是啊。求你帮个忙。”

“爷爷还没回来吗？”

“是啊。”

“哦。这个我要问过阿母的。”

“嗯嗯，风险很大，我明白。”

“要是我阿母同意，就帮你飞一趟，附近找找看。”

“今天只有一条鱼。”

“你自己留着吃吧。”

“你叼去。过两天我再给你送来。”

“不用。早上送的还没吃呢。”

“你不收下，我很难做猫。”

“好吧。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如果我阿母不同意，我叫朋友给你带个口信。半小时左右，如果口信没带到，说明我飞出去了。”

“谢谢啊！”

“客气了。”小海鸥叼上鱼干，扭头飞起来，似标枪一般，乘风破雾而去。不消片刻，已飞至菩提崖前，但见惊浪怒涛间，四只海鸥踏波舞蹈、搏浪鸣叫：“阿噢。阿噢。”其中一只老鸟大吼道：“临济喝！”三只年轻海鸥齐声高喊：“无浪！无浪！无浪！”老鸟低空盘旋，又叫：“狮子吼！”

“拼搏！拼搏！拼搏！”

“狂风恶浪有无浪？”

“无浪！无浪！无浪！”

“勇猛精进得安乐！”

“拼搏！拼搏！拼搏！”

“临济喝、狮子吼！”

“无浪拼搏！无浪拼搏！”

“狮子吼、临济喝！”

“拼搏无浪！拼搏无浪！

“奋力拼搏，方得解脱……”

小海鸥飞越浪头，升至U形大裂谷上端，稳稳地降落在第七排三座鸟巢上，旁边四座便是其母亲的巢位。眼下老鸟缩着头，尖嘴抵着墙壁、两只眼睛微眯，一动不动地趴着，其身上正羽（大羽片）稀疏，白绒羽肮脏黏结，看来久病在巢。小海鸥放下鱼干，抬头见母亲盯着自己，忙道：“阿母你醒啦？”老鸟板着脸说：“又是刁猫送的？”小海鸥应了声“嗯”，不敢正视母亲。

“你把这几条鱼干还回去。”

“好。明天还。”

“如果不是66号船，我一趟也不会同意的。”

“对啊。那条船，我们都坐过。”

“嗯。船还没回港？”

“没有。”

“今天阵风九级。你不用去了。”

“为什么呢？”

“船老大想清楚、想明白了，才出海的。”

“船老大挺可怜的。”

“你被刁猫利用了。”

“哪有。”

“傻孩子，你自己半条性命独眼龙，还要一次次的帮刁猫找人。你脖子上的蓝色圈圈是什么？”

“塑料瓶密封圈。”

“眼睛怎么瞎的？”

“弹珠打的。”

“那你还去帮？”

“人有好坏，海鸥也出恶鸟啊！”

“嗯。菩提崖上的海鸥，都是引领航向、护持正法的好鸟，不过也会犯错。今天这个忙你不能帮，海上浪太大了。”

“阿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坐船的情形？”

“坐过好几趟了。你说哪一回啊？”

“去蝴蝶岛那次。”

“哦，碰到了傻瓜。”

“对啊对啊！那天渔船从猫岛出发往南边开，经过诗鱼岛。我们坐在船头，看见岛上开满了野花。船开过去的时候，刚好风吹过来，漫天花瓣，真的好美啊！阿母，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好浪漫！”

“后来经过莲华山，渔船靠岸停了会。”

“呵，那个醉醺醺的家伙，悄悄地从左舷爬到驾驶舱顶，竟然在那里睡大觉，屁股摸摸，啯啯啯响响。船老大听见了，就骂鮟鱇：‘活不做，睡你爹个卵蛋！’鮟鱇回答：‘我在切舌鳎鱼做中饭，没睡觉。’

‘那你啯啯啯响响。’

‘我没响，我在干活。可能是柴油机皮带有问题。’

‘皮带有问题吱吱吱响，啯啯啯是打呼噜声音。’

‘我在煮豆腐汤，没工夫睡觉。’

‘鲷鱼汤里头，莫放太多盐。’

‘没放盐。’

‘没放盐咋吃啊？太淡了！’

‘用海水煮的。’

‘你脑子搭牢啦？’

‘债太多嘞，吃了早点得果。’

‘狗屁东西，阿爹还想活！你听，啯啯啯又在响。’两个渔夫惊呆了。”

“阿母，后来怎么发现的？”

“香君、丽娘一个劲地在叫嘛。声音那么响，我们停在船头都听得到，渔夫会听不到？那个傻瓜，差点被渔夫抓住，幸亏反应快，身手敏捷，甲板、船舷、驾驶台乱窜，嘴里叫着：‘喔呦呦、喔呦呦，老众牲。’当时鮟鱇一听，大喜道：‘会说话！发财了，船老大！小众牲会说人话！’船老大拿起缆绳，边甩边喊：‘鮟鱇，你用渔网罩。’两个渔夫左右夹攻。那家伙跳来蹿去，吓得面如土色，杀猪似的乱叫：‘哎耶耶！好死不死，两个老众牲。’鮟鱇拽着渔网，嘻嘻笑：‘莫逃，老宝贝。莫逃。’一网撒出去没罩住，‘他娘的好狡猾，狐狸成精啊？’

船老大挡在驾驶台前方，像螃蟹一样左遮右拦，大声乱喊：‘罩啊，快罩啊！’眼看无路可逃，鮟鱇又要撒网，那家伙蹿近左舷，扑通一声跳进海里，不知去向。船老大愣住了。鮟鱇还说：‘船老大，你听见没有？它说你是老众牲！’呵呵呵，眼泪也笑出了。那天，船老大给我们吃了几条小鱼。我记得，是黄鲫鱼、烂船丁，哦还有一条青占鱼（鲐鱼）。味道鲜美，真难忘啊！……孩子，船老大是个好人。”

“阿母，我去灯塔礁看看，好不好？”

“不行！风浪太大。”

“我保证，别的地方不去，就灯塔礁转一圈，好吗？”

“不行！你身子单薄，又是独眼龙。太危险了。”

“万一渔船在那里避风浪，我好给猫咪报个信。

“孩子，自甘风险者自食其果。你这样付出，没人替你担风险哪！就算帮到船老大，可你自己什么也得不到，你知不知道？”

“阿母，您不是说，菩提崖上的海鸥，都是引领航向、护持正法的益鸟吗？既然选择护持正法，哪有什么得到、得不到呢？正法既得不到，又丢不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做起来是两码事啊！……咳，那你就去灯塔礁看看吧，不过你得向我保证，危险的地方不去。”

“我向您保证，就灯塔礁飞一圈，然后上平台等等看。明天中饭前回来。”

“海上风浪大、前路凶险，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阿母您放心。”

“阿母没几天工夫了，只想看见你平安。咱们开开心心的，就像今天这样。”

“船老大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

“为啥这么说呢？”

“他把生死都放下，用性命去换一点辛苦钱。拼来拼去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孩。我能感受到船老大的心。”

“我的孩子，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小海鸥转身对邻居说：“大婶啊，我阿母麻烦你，”话没说完，大婶连忙道：“放心吧，你阿母我会照顾好的。”其母亲说：“去吧，小海鸥，去惊涛骇浪里舞蹈吧。别忘记临济喝、狮子吼。阿母以你为荣。”小海鸥点点头，两脚一蹬、振翅飞起，顶着呼呼作响的西北风，往灯塔礁方向奋力地飞去。

话分两头，再说菩提崖上空，有六个系着鱼线的透明塑料袋在狂风中乱摆，六个塑料袋又系在六只双头怪鸟身上。这六只双头怪鸟，一会儿被塑料袋拉上天，一会儿扑腾着翅膀掉落下来，看起来十分怪异。另有一只瓦灰鸽没有系塑料袋，飞在空中大吼道：“命命鸟（即共命鸟），快飞啊！”

其中一只命命鸟的左边一个头说：“飞不起来啊，师父！”右边一个头道：“挥翅膀啊乐勤，你挥你那只翅膀。”乐勤有气无力地说：“飞不动啊，夜班车。我太累了。”夜班车高声道：“飞啊飞啊，我们是共命鸟，只有一起扇动翅膀，才能飞起来。”乐勤耷拉着脑袋，轻声道：“太累了，我真的飞不动了。”

另外一只命命鸟的左边一个头说：“老贯，你咋了？”右边一个头抱怨道：“搞这些有啥用啊？”左头催促道：“快飞快飞啊！”右头道：“我不想飞了，四兰，我心里难受，心里恨啊！”四兰猛扇翅膀，急得大喊：“掉下去会摔死的。快扇翅膀，加油海富！”海富垂头丧气地说：“没力气啊。我真的不想飞了。”四兰鼓励道：“再扇两下翅膀，风就来了。坚持啊海富！”海富道：“真的好累。”

“风来了！乐勤，风来了！快把翅膀收起来。”

“老伴啊，风来了！风来了！”

04: 25 @上弦月9785：#青年代表合唱与我同行#

04: 25 @橙橙橙子呀小C：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第三十二回 拳打富贵人】

梵音苑是个老小区，底下一层是菜场，平台之上建楼房。小区环境很嘈杂、公共设施破旧不堪。两个造孽人很轻松地找到了#栋#单元###，敲敲门无人应，按按门铃也没声；正准备离开，房门突然开了，出来个白发老头，左看看右看看，警惕地注视着陌生人。

黄豆汤心明眼亮，立马拿出函件，热情地向老人说明来意：你女儿怎样怎样，如何如何。老人瞅瞅函件没吱声，低下头两眼瞧着地，摆出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这让黄豆汤有些尴尬，只好停停讲讲，讲讲停停。过了两分钟，屋里出来个白发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很和蔼。她走到门口，朝忽生米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拍了拍老头的胳膊，老头心领神会，返身进了屋。随后忽生米和黄豆汤跟着老太太走了进去。里头三四十个平方，一室一厨一卫，旧床、旧桌椅一目了然。床和桌椅之间，隔着一张塑料帘子。墙皮大面积脱落，屋内却一尘不染，边边角角、锅碗瓢盆，都显得简陋而寒酸，果是一户穷人家。

俩人缓步踱到桌旁，眼睛滴溜溜乱转，东瞅瞅、西看看；鼻子跟猎狗似的，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绝不放过任何有利用还款的蛛丝马迹，只不过寻来寻去，见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黄豆汤把催款函件搁在桌上，抱怨道：“打电话不接。发发短信，还说我是骗子。现在看清楚了吧？你女儿欠我们公司，到今天为止，连本带利十九万八。阿叔啊，她这么年轻，吃过牢饭这辈子就毁了。知道不？”

老头没说话，陪着笑脸站在桌子旁，跟雕塑一样。老太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把两把椅子挪到二人背后，转身朝灶台走去。黄豆汤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道：“眼下房价在高位，中介找好没？”见老头满脸堆笑却不答话，心里有点不高兴，冷冷道：“没有我们帮你联系，先把债务处理掉嘛。”

老头拿起函件，送到黄豆汤面前，用食指点了点欠款金额，张嘴欲言又止。黄豆汤斜眼看了老头一眼，沉着脸道：“咋啦？本金加利息、违约金。有啥问题？”老头把嘴一撇，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把函件拿给忽生米看，食指点点欠款金额，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忽生米听了，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看老头那张脸，满是焦虑和忧愁，不像是在演戏，刚想提醒黄豆汤，黄豆汤不耐烦道：“啧，啥套路啊？唱戏啊？阿爸阿爸叫叫，钞票不用还啦？”说着拿出一张纸，头也不抬地说：“好了好了，还款承诺书快点填一张吧。家里条件不好，那这样吧，先处理百分之九十。”忽生米见老头面露难色，便想打个圆场，刚好老太太端着茶杯走过来，便道：“阿姨啊，不用客气。阿叔说话是不是不方便啊？”老太太把茶递到忽生米手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黄豆汤厉声道：“抓紧时间，月底前处理掉。反正你们乡下有房子嘛。这里卖卖掉，住到乡下去好了嘛，乡下空气也好。父母不帮谁帮啊？”

话才说完，老头又把函件送到黄豆汤面前，阿巴阿巴叫叫。黄豆汤一把抓过来，“啪”的拍在桌子上，横眉瞪眼高声道：“搞毛啊？要不要处理啦？”老头吓了一跳，瞅瞅黄豆汤，看看忽生米，两手捏着裤边，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太太惊得面孔煞白，慌忙摆摆手，嘴里“阿巴阿巴”叫了几声，眼中流出泪来，那是两粒透明的眼泪，一粒流得快，一粒流得慢；一粒煞苦煞苦，一粒很咸很咸。两粒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啪嗒、啪嗒落在水泥地上，溅起几点灰尘，转瞬间消失无踪。老太太心里的千言万语，过去不被人知，此刻难以吐露，流过多少泪，谁晓得？伤过几次心，俩造孽人怎会知道？

忽生米见了愈加疑惑，心下寻思道：“刚才敲门按门铃，又是怎么听见的呢？”起身走到门口，按门铃没声音，进来瞅一眼门铃装置，陡见蓝光闪闪烁烁，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不露声色地回到桌边，捡起承诺书放进包里，用圆珠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房产中介找好没有？然后拿给老头老太看。老头老太见了立马点点头。忽生米又写下几个字：中介怎么说？老头接过笔，俯身正要写字，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朋友，你们哪里的？”黄豆汤扭头看时，见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忙道：“处理债务的。你哪位？”中年男人说：“我是房产中介。你们走吧，钞票过几天会还的。”黄豆汤道：“一次性处理掉，还是申请分期？”

中介道：“一次性啦。客户已经找好了，明天下定金。”

忽生米问：“大概几号处理？”

中介回答：“这个月月底前。”

忽生米听见这话，便不再多说，又拿出承诺书叫老头老太和中介签字、画押。黄豆汤道：“付了定金也不一定成交吧。不过这房子地段蛮好的，户型也不错。处理好欠款，买个地段差点的，面积说不定还能大些。”中介道：“他女儿欠了二百多万啊！能还掉一部分，就算不错了。”黄豆汤嘻嘻笑道：“那住到乡下去嘛。种种菜，空气又好。想开点喽。”中介听了，不耐烦地说：“好的好的。你们早点回去吧。”二人把承诺书收好，简单交代两句，乐呵呵地出了门。走到楼下，黄豆汤说：“下雨了。还有一家去不去？”

“现在五点半。我看下导航……十五公里。还是去一下吧。”

“OK。”两人冒着雨跑回车里，忽生米发动汽车、调好导航，黄豆汤点上两根销魂烟，哥俩你一根、我一根分好。“嘶……”忽生米猛吸一口，吐气之前挂上D档，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跟野狗一样唔唔狂吠着，逃命似的蹿了出去。黄豆汤感觉到强烈的推背感，叼着烟“呜呜”叫两声，顺手从车门储物格里拿起保温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昨日的绿茶，顿觉脑袋清凉，全身舒畅，禁不住笑道：“老头很会演啊，咿咿呀呀叫叫，摆出一副瘦骨伶仃穷酸样，实际上农村三层小楼一幢，前头有地，后面有池塘，院子里还种着几株文旦树，舒服不？”

“你咋知道的？”

“短信里说的嘛。还跟我说，每天傍晚去楼下菜场捡点菜叶菜梗、霉土豆、臭鱼烂虾煮一煮、蒸一蒸过日子，其实都是放狗屁。”

“放什么狗屁？”

“臭狗屁！……老头子、老太婆装模作样，讨饭胚演一演，就是不想还钱哪！嘶……要命哦，这烟太冲鼻，吃草纸一样！”

“七块一包，一根烟三毛五，啥草纸这么贵？你抽华子的吗？老三老四！”忽生米抬起右手，猛拍黄豆汤的脑壳，“干林良！干林良！老三老四，干林良！”打了几下，把车子往路边一停，咔咔咔拉起手刹，转头怒骂道：“你富贵人啊？干林良！”伸出两手掐住黄豆汤脖子，用力摇晃道：“干林良！你是不是富贵人？还是富贵狗，说啊说啊，是不是富贵狗？……吃草纸一样，是不是富贵狗？”黄豆汤一手推搡，一手乱抓乱挠，脑袋左摇右摆，惨叫道：“哇呀呀，众牲！同归于尽吧众牲！……抓烂你狗头，阿爹弄死你！……嘿哈、嘿哈，你个老众牲！”忽生米给抓得连连后仰，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一手乱挥王八拳，大吼大叫道：“富贵狗，给你吃生活！……呢呢呢！吃我两拳……”黄豆汤躲闪不及，脑壳被铁拳砸中，“砰砰”连响三声，给砸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顿时失去了战斗力。

忽生米见他两手抱着头，缩在座位上，便转身推开车门，气呼呼地跑到路边，东找找、西找找，忽然蹿到一堆茅草后面，两腿分开站定，面对着野河，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时撒了泡尿、清了清火气。冷静下来后，感觉嘴巴又苦又干，很想喝一口茶润润喉，吃根烟定定神，遂回到车里，翻找储物格里的那包香烟。这时候，一只巧手把一根香烟递到了忽生米的嘴边，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这么大火气啊？……要不休息一下，车子我来开？”

“不用。”忽生米用手摸了摸上衣口袋，低头看向储物格，正寻找打火机，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火苗飘了过来，便将脑袋伸过去点烟。抬眼看时，见黄豆汤头发凌乱，满脸通红，两个眼皮突突突跳个不停，却跟没事人一样努力地假笑着，心中竟生出一丝愧疚之情，不由得干咳两声，轻声道：“你，躺着休息一下吧。”

“没事。要不，晚上我们去泡个澡，放松放松？”

“……你流鼻血了。手套箱里有纸巾。”

04: 20 @阳光child:从小就被教导不能把筷子插在米饭上是一个道理//@冷知识科普：文化的差异

04: 20 @坚如磐石稳如泰山：哪里看重播？

【第三十三回 清音妙语、菩提崖】

却说木匠爷爷领着海鸥婆婆来到了西边的大旃檀林，那儿绿茵铺地，旃檀树枝繁叶茂，上百座鸟巢造型各异，高高低低的建在树杈之上，煞是好看。生活在这儿的智慧鸟，个个都会木工活。每户家庭所住的公寓，设计精美、防风防雨牢固舒适，比普通鸟窠大上一倍不止。鸟巢公寓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个平台小院。智慧鸟一家早上起来，可以趴在平台上面呼吸新鲜空气，顺便与隔壁邻居分享些洋辣子、松毛虫什么的，家长里短唠唠嗑。话题嘛，要么是昨夜梦境，要么是当下生活。你看那只老鸟，洋辣子嚼嚼，聊得正起劲：“消化不良肯定要去看的，拖下去一点好处也没有，神经衰弱只会越来越严重。找个钻家看看。”

“哪个啊？”

“不秃老师。消化不良神经科钻家。很简单的一个小手术，尖嘴在你脑门上笃笃笃啄一啄，马上就治好了。”

“去海岬看吗？”

“不一定。钻家很忙的，有时候在蝴蝶岛，有时候在莲华山。

“这样啊。那我应该去哪里，找这个钻家看看？”

“你找不到的。只能祈祷，等着钻家来找你。”

“又戏弄我。晚上去哪里潇洒啊？”

“树洞俱乐部喽。”

“那边最近搞啥活动呢？”

“啄虫子，扯扯蛋，还有啥活动啊。”

旃檀林四季如春，阴阳交替香气不同。清晨，草尖尖露珠晶莹，树枝树叶上，水清珠无量无数。焦中带点腥的泥土气味、苦涩微甘的树叶气味、芳草清凉味，浮云一般飘来荡去。傍晚，旃檀树经过一日光照，散发出柔和的香气。闻起来好像烧枯草，又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而那些智慧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

“就在前面，马上到了……”木匠爷爷领着海鸥婆婆、阿强、阿壮飞到一颗旃檀树后面，急慌慌地降落在地上，哭着说：“阿月啊，这就是我的女儿、女婿。”婆婆看到两只智慧鸟并排躺着，一个鸟头歪向右边，眼睛微眯，鸟嘴半张，有血溢出。一个鸟头侧向左边，眼睛、鸟嘴紧闭，底下有滩血迹。两具尸体瘦骨伶仃，毛羽未损，四爪弯曲。尸体边上蹲伏着两只鸟，正在哀哀痛哭，其中一只哭道：“阿姐啊，我来给你哭一场。……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讲不出啊。”另一只大哭道：“心痛你啊，阿哥。人家顿顿刺毛虫，你后半辈子嚼树皮、吃草根，嘴巴紧闭，一声不吭。问你苦不苦？你摇摇头、眯眯笑笑，还说什么，说什么桃林有公寓，适合养老。……你哪有什么公寓啊，是一根挂脖藤、索命绳。”

前一只道：“富贵鸟儿都是宝，我们都是路边草啊！阿哥阿姐，我心痛你们，你们连野草都比不上！野草还能顶露水，稍微凉快凉快。你们低着头不声不响，只有受委屈的份。”后一只道：“阿哥叫清音，开口鸟嫌弃。阿姐叫妙语，三十年前唱过一次，那是小儿刚出世，你太高兴了，吱吱啾啾连声乱唱。……你们拼了性命造公寓。也算幸福家和睦。没想到啊，生了个逆子。个逆子，在外头不知欠了多少洋辣子、松毛虫，害得你们无家可归，野狗一样，东躲躲、西钻钻，野狗好歹有狗洞啊，你们只能淋雨受冻打地铺，可你们，还没成仙哪！……阿哥阿姐，一路走好诶。半世浮萍随逝水，逝水流归何处却问谁？”

“都说你们‘一百条风干洋辣子藏得牢，戏班子装穷酸’，可你们连茅草芯都不舍得吃，一百条风干洋辣子，藏在哪里啊？……阿姐，我心痛，心痛你啊！人家做鸟，吃过、喝过、玩耍过。你这辈子，没享过几天福，每天每天都吃苦。每天每天担惊受怕。每天每天流眼泪。每夜每夜失眠。每夜每夜做噩梦。刺毛虫给你叼来两条，做做鸟情。希望你下辈子，苦尽甘来，活在蜜罐子里。”

“阿哥啊，你规规矩矩做鸟，勤勤恳恳啄虫子。别的鸟嘴巴尖，一啄就啄出虫子。你嘴巴钝，要啄十下、二十下，才啄出一条虫子啊！别的鸟休息、玩耍，你还在啄，别的鸟起床啄虫子，你依旧在啄，一句怨言也不说。可逆子不懂事啊，羡慕人家这样、那样，却不知道自己家里有这份，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啊！阿哥，我以前不相信老一辈说的话，看到你们俩，现在我信了，原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鸟啊！……松毛虫给你叼来两条，做做鸟情。呜……”

二鸟正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陡见木匠爷爷和海鸥婆婆走近，遂收悲声，呜呜咽咽低泣着。木匠爷爷哭泣道：“清音、妙语，海鸥婆婆来看你们了。”

婆婆流泪道：“去年过来，妙语还跟我说，要搭个小公寓养老。今朝再见，木匠哥，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木匠爷爷道：“昨天傍晚，我们趴在这里聊天，清音说看开了，妙语也说放下了，我真的很高兴。可到了半夜，夫妻俩竟撞死在这旃檀树上。……老天爷，一个快死的老鸟，你为啥还要折磨我？”

婆婆道：“清音妙语，你们好好听着吧。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duǒ，依般若波罗蜜多故……清音妙语啊，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清音妙语，你们听到了吗？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阿月，四个爪子伸开了，眉头也不皱了！”

“阿姐，走好啊。”

“再见了，阿哥。”

“清音妙语啊，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用受苦了。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皆空。尘劳烦恼自然消，西方极乐无需造。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皆空，再无恶鸟来犯，再无痛苦磨难。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意识，六识皆空。内空、外空、内外空、空空。清音啊，你不用忙了。妙语啊，你也可以休息了。大空、胜义空、有为空、无为空、毕竟空。从今往后，你们眼观‘紧那罗’舞蹈，耳听‘乾闼婆’弹琴。上味饮食一饱千年不饥，事事丰足，永住西方极乐世界。无际空、散空、无变异空、本性空、自相空、共相空。从今往后，生老病死通通远离，八苦八难悉得解脱。一切法空、不可得空、无性空、自性空、无性自性空。”

却说菩提崖上空，那六只命命鸟系着塑料袋迎风飞舞。六个塑料袋全都绑着一根鱼线，鱼线一头系住灌木粗枝。狂风吹来时，塑料袋拉着命命鸟迅速上升，升到一定高度，随风摇摆。等到风弱时，命命鸟只好竭力振翅，以免掉下来摔死。另有一只瓦灰鸽没系塑料袋，飞来飞去大声督导。此时细雨已止，天色轻阴。少顷，忽听得夜班车叫道：“风来了！乐勤，风来了！快把翅膀收起来。”

瓦灰鸽趁机吼道：“风动心静，亦动亦静。入定！”命命鸟闻声，忙收起翅膀，任由塑料袋拉拽身体，闭着眼睛停在半空。六只怪鸟左摇右摆，好似风筝一般。海富垂头塌翅，哭丧着脸说：“摔摔死吧，真的不想飞了。”四兰急得大叫：“快静下来！听师父的，入定。”海富哀声道：“心里难受，静不下来！”瓦灰鸽听到了，忙喊：“风动心静，海富，风动心静！”

风无定势，水无常形。风动鸟入定。风一停，塑料袋拉力顿时消失，命命鸟往下掉。瓦灰鸽见了，连忙飞过去大喊道：“风停身动。往上飞，别掉下来！”话未了，一只命命鸟倒栽葱式坠落，夜班车挥翅道：“快飞。掉下去就没命了！”乐勤轻声说：“没有力气。心力没了。”忽地一阵狂风刮来，夜班车哈哈大笑：“好风！快收翅。”不远处，另外几只命命鸟也在空中翻翔挣扎。四兰高喊道：“风停身动啊！海富，风停身动！”

“飞不动了。我想寻个解脱，结束这该死的生活。”

“你不要这样讲，风停身动，我们往上飞！”

“飞累了。”

“加油啊，清音。我们一起努力，往上飞！”

“没地方落脚。我真的飞累了，死死掉吧。”

“那就在风里休息休息。我陪着你，一生一世都陪着你。加油！”

“哈哈，憋了三十多年，没吹过这么清凉的风。娃娃好不好？”

“好好好，在我怀里笑。”

“好一阵清凉风啊！”

“风动、袋子动，仁者心不动！”

“老伴，心不动，烦恼自然就没了。”

“管他风动、袋子动，我们心不动。”

“清音，风动鸟入定！”

“动亦定，静亦定。动静浮沉，有无升降，动静两俱忘。禅定！”刹那之间，动静两俱忘，六只命命鸟收拢翅膀随风飘摆，或闭眼、或瞪目，已入未入禅那境。瓦灰鸽上下翻飞、往来盘旋，时不时地大声吼道：“风停身动，亦静亦动。……风动心静，亦动亦静。……观此世界及众生身，皆是妄缘风力所转。我于尔时，观界安立，观世动时，观身动止，观心动念，诸动无二，等无差别。我时觉了此群动性，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十方微尘，颠倒众生，同一虚妄。”

【译文：观此世界及众生身体，都是妙明性体上一念无明妄动之妄缘（一念无明：因欲念而产生的愚痴），而有无明风力所转而起世界众生。我那时观察十方世界的安立，皆由风力执持，观察三世时间的流动，观察身体动止，观察心动念起之时，皆是风动作用所推，这些动相虽多，从自性而言，唯是风性，因此诸动相的自性无二无别，没有差别。我当时觉察明了，这诸动相之自性，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当体全空（体会便空），无有实性，十方微尘世界以及一切颠倒众生，同一虚妄。

菩提崖上空，命命鸟迎风飞舞、炼性参禅。健身房里头，智慧鸟吹羽数息、修心悟道。该健身房位于菩提洞内东墙，品字形三间石室右下方。上头一间则是脱口秀俱乐部。健身房里面点着几根蜡烛，光摇影乱，幽幽暗暗。几十根白羽毛吊在半空中，一只智慧鸟仰着头跳来跳去，这里吹一下，那里吹一下，竭力吹羽，专心静听呼气声，两眼紧盯着落羽。其左翅握着一个机械计数器，每次呼气吹羽，便按一下计数器，咔哒、咔哒、咔哒……

“计数器换到右翅。眼睛盯牢落羽，不要刻意去盯。”边上一只白鸽说道。

“盯不盯，师父？”

“可盯可不盯。”

“盯不盯？”

“也盯也不盯。”

“乌珠快盯瞎。”

“把浮沉升降的落羽看空。忘掉计数器。”

“那毛怎么吹？”

“吹啥毛？根本没有毛。你闭上眼睛，羽毛有没有在动？”

“在动。我计数器也在按。”

“这样很好。呼气吹毛你眼睛睁开，吸气眼睛闭上。”

“……呼……呼……普眼师父，还要吹多久？

“舌头不要动，专心吹毛。”

“还要吹多久？我舌头麻了。”

“快了。把白羽毛吹成绿色就好。快吹快吹！”

这品字形三间石室，底下两间是健身房，上头一间脱口秀俱乐部专门讲故事。俱乐部里头，四壁千龛（kān墙壁小阁子），灯烛辉煌。北有妙高台，师父还没来。各种鸟齐聚一堂，叽叽喳喳、喧喧嚷嚷。你看那些三宝鸟，左顾右盼嘻嘻笑道：“佛法僧？——佛法僧？——佛法僧？”

角落那些智慧鸟，或摇头、或梳毛，说话温和有礼貌：“公寓。公寓。公寓。——踩蛋？踩蛋？踩蛋？——造公寓踩蛋！造公寓踩蛋！造公寓踩蛋！”

智慧鸟旁边，一群仙人鸟挨挨挤挤的趴在一块，都在交头接耳，谈论正事：“阿三，地铺打好没有？——完了！位置还没抢，回去咋办？——哥哥不必担心，小弟找到一个好地方。——甚么地方？——百丈崖那边，有一块凸出的大磐石，底下可避风雨，打地铺甚好！——痴线，那是老虎住的地方！寻死去啊？”又见十几只东方白鹳蹲伏在墙边，整整白羽，掸掸黑裙，说来说去都是凉亭：“多眨眼，最近在哪里搭凉亭呐？”

“不搭了。”

“不搭凉亭搞什么？搞百搭啊（麻将）？”

“在考虑别的项目。”

“嗯，有长进。最近我准备搞一个工程，你有兴趣参加吗？”

“搞凉亭没兴趣。”

“不是。另外一个项目。”

“哦？啥项目？”

“打算搞个胡夫金字塔。”

再看进门处，站着一群白羽毛长脚鹭鸶，其中掺杂着七八只斑鹭。这些鸟儿聚在一起很不安分，时不时嚷嚷：“凉亭虽好，不如自家狗窝！——对对对！”几只白鹳听了，高声骂道：“蒙面强盗、逆子鸟，留点口德吧！……再说一句？”鹭鸶喊：“狗窝！狗窝！狗窝！——凉亭不如自家狗窝！——凉亭不如狗窝！”白鹳怒道：“干！”立马丢掉口德，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几只斑鹭腾地跳起来，乱叫乱骂，场面一度失控。

妙高台前，趴着十几个“许文强”（大凤头燕鸥），一个个身穿白色高领衫，披件灰风衣，梳着一丝不乱的大背头。这些许文强当中，有两只鸟灰羽毛偏白，黄嘴尖端一抹黑，相貌出众、风度翩翩，名叫中华凤头燕鸥，又名：黑嘴端凤头燕鸥，真正是许文强中的许文强。六只海鸥有样学样，也是白色高领衫、灰风衣，蹲伏在台前左侧。又有四只瞪目鸟，清一色的脑袋斑秃、羽毛稀疏，瞪着红眼睛，杵在妙高台右侧。十几个许文强、六只海鸥凑在一处，七嘴八舌的议论道：“今天师父讲什么，谁知道？”一只海鸥说：“上回讲到佛性无南北，接下来应该是惠能大师作偈。”几个许文强附和道：“对对对要作偈了。——最喜欢听这一段。听来听去听不厌。”

许文强中的许文强甩了甩头发，说：“哎，有个问题啊。惠能大师年轻时，在集市卖柴，某天应客人要求，把柴送去旅店，偶然听到有客人诵经，大师一听，心就开悟了。问那个客人，诵的是什么经，客人说是《金刚经》。那么客人念到哪一句，大师听了，当下开悟了呢？” 众鸟听见这话，纷纷议论道：

“大师又不是凡人，随便听哪句都会开悟。”

“会不会是那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呢？”

“诶，有道理有道理。梦幻泡影，梦嘛，泡泡一样的幻影，开悟了嘛。”

“我觉得应该是听见那句‘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开悟的。”

“有道理！有道理！如是生清净心，这样生出清净来，心还不开悟啊？”

“住嘴吧，你个吃屁和尚（没有主见、人云亦云的鸟）。”

“咋啦？嘴巴长在阿爹脸上。阿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痴线。”

“这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后来五祖弘忍大师深夜付法藏（付嘱传递佛陀之正法）时候讲的。惠能大师听到后，顿时大悟，认识到‘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自性：诸法各自有不变不改之性）。’之前在旅店听到的，或许是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你们说呢？”

“八慢（瞪目鸟）说得蛮好！可我觉得，还是这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对对对。心不在旅店，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不住了嘛。我也开悟了。”

“吃屁和尚，你嘴巴休息一下。好吗？”

“我嘴巴没动，八慢，是你的心在动！”

边上一只瞪目鸟忽然大声道：“付法藏前，惠能大师已经在舂chōng米作坊，干了八个月的活。（舂：把东西放在石臼或乳钵里捣去皮壳或捣碎）”一只燕鸥道：“是的。五祖弘忍大师叫徒弟们各作一偈，”话才说半句，八慢跳起来抢着道，“啊呀！小弟今天早上捕鱼时也作了一首，‘造型凹好，跳下悬崖；呱嗒呱嗒，肚皮吃饱；听听《坛经》，蛮好蛮好。”

“小弟也有一首，”吃屁和尚大声道，“心不在旅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梦幻泡影，空花水月芭蕉，本来蛮好的，问王老师作什么？（本来面目原本具足，何必向外四处寻问师家）”

【空花：隐现于病眼者视觉中的繁花状虚影。比喻纷繁的妄想和假相。

【水月：水中之月。水月有影无实，以喻诸法无有实体。

【芭蕉：比喻空虚无实之物。

边上鸟儿一动不动，似懂非懂，都听得呆了。过了一会儿，一只海鸥大声道：“刚讲到哪了？哦哦哦，弘忍大师看了惠能大师作的那首偈子，第二天悄悄来到作坊，见惠能大师仍如往常一样在舂米，赞叹道：‘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应当如此。’又问：‘米熟了没（暗喻你准备好了吗）？’惠能大师说：‘米熟久矣，犹欠筛在。（还欠筛得细一点。暗喻自己准备好了，只等师父点拨）’五祖听后，就用手杖在碓石上（duì舂米的器具）敲了三下掉头走了。惠能大师一看，立刻明白了五祖的心意，是叫他三更去方丈室。”众鸟听了纷纷点头。一只白鹳跳过来道：“孙悟空不也被菩提老祖敲了三下脑袋吗？”话音刚落，一只斑鹭伸长脖子高喊：“那是《西游记》里写的啊。”众鸟闻言，你一句我一句地嚷嚷起来：

“孙悟空脑袋被敲过？啥时候敲的？是十八相送前，还是逼上梁山后？”

“瞎七搭八乱讲。那叫楼台会，菩提老祖让孙悟空三更去后院，一起玩耍。”

“一个老头和一个猴子，玩什么啊？”

“葬花啊。”

“葬什么花？”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知道么？”

“这么浪漫啊？”

“嘘，正趣师父来了。”说话时，瓦灰鸽已经降落在妙高台上。众鸟噤声，石室里头肃静肃静。瓦灰鸽用喙点地三下，笃笃笃。众鸟不约而同地点地回应，笃笃笃。

正趣师父道：“上回我们讲到弘忍大师打算付法传衣（传正法与衣钵），于是召集众弟子，教弟子们每人作一偈，‘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就是说，哪个明心见性、了悟佛法，哪个就成为第六代祖师。散会后，弟子们纷纷议论，都说自己比不上教授师（教威仪、作法的轨范师）神秀上座（弘忍大师首席弟子）。‘我们这样的人，没必要花费心力作偈，就算作出来，呈给大师看了，有什么用处？神秀上座现在是教授师，第六代祖师肯定是他了，以后跟牢神秀禅师就行了。’

神秀禅师心想：‘大家都不作偈，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教授师，我必须作一首偈子呈交师父。如果不作偈，师父怎么知道我对佛法的见地是深是浅。我作偈子呈交师父，若是为了求法，那就是好的，如果是为了获取六祖的位置，那就不对，同凡夫俗子费尽心机去谋求圣位有什么差别呢？但如果不作偈子呈交师父，终究不能得法，真是太难了，太难了！’于是作一偈，半夜三更悄悄地写在南廊的墙壁上，心想：‘如果师父看到后，猛地称赞这个偈子好，那我就出来向师父致敬行礼，说明这是我神秀作的。如果师父说这个偈子不行，那我只好闷声不响。山中修行这么多年，枉受大家礼敬，连个偈子都作不好，还修什么道呢？’

偈是这样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第二天早上，五祖看到后，让众弟子‘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门人炷（烧）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门人诵偈，皆叹善哉。

那天夜里，又是三更，五祖把神秀禅师叫去，一针见血的指出：‘汝（rǔ你）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无上正等正觉），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必须当下识心见性）。’

又说：‘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拿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意思是说，你先回去考虑一两天啦，再作一首偈。作好拿来我给你看看，要是入门了就付法传衣。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

又过了两天，一个童子念着神秀所作的偈，打舂米作坊前经过，被惠能大师听到了。惠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你念的是什么偈啊）？’童子说：‘你这个獦獠（gé liáo泛指南方人）有所不知，五祖大师说，世人生死事大（世上众生脱离生死苦海是亟待解决的大问题。亟：jí急迫等待）这般这般，如何如何。惠能大师就请童子带其去偈前礼敬膜拜。二人来到南廊，惠能大师说：‘惠能不识字，请上人（道德高尚的人）为读。’

当时有个叫‘张日用’的江州别驾（官名。汉代设立，为州长官辅佐）也在场，便诵读了那首偈子。惠能大师听了以后，说：‘我也有一偈，望别驾代为书写。’

别驾言：‘汝亦有偈，其事稀有。’很明显，别驾看不起惠能大师。其觉得，一个不识字的獦獠作偈，是件稀奇少有的事。惠能向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得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愚钝）。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别驾言：‘汝但（只管）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惠能大师作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多么深刻的道理啊！那么大家说一说，何为禅定？积极讨论。”话未了，三宝鸟乱叫：“佛法僧？佛法僧？佛法僧？”

一群智慧鸟嚷道：“造公寓，住在里面能禅定。——多造几间。四套公寓，四个地方能禅定。八套公寓，八个方向能禅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才是禅定的境界。——胡说！开发商吃饱了撑的，管那么多？”

几只仙人鸟说道：“打打地铺，练练功夫，修身养性，才能真正觉悟。——无欲则刚，无欲无求是禅定。——你位置抢好没有？——放心吧宝贝，黄金地段，最好位置。我还在垃圾分类站，搞到几个减震弹簧，正好做张席梦思。”

一只海鸥道：“长亭短亭，乡音乡情。鸟飞虚空，愁见天涯孤客，生怕听出乡音讨家书。寄人篱下，每逢凄风苦雨，惟恐梦里回乡遇故人。心无挂碍可入定。”

一只东方白鹳挤过来道：“搭凉亭，便可入定！寄居天地间，众生犹如过客，无一可贪、无一可得。过客端坐凉亭之中，心知凉亭不是久留之地，即是禅定。”

“对对对，凉亭不如狗窝。”

“干！”白鹳大怒，飞起一脚踹向斑鹭，斑鹭闪身避过，跟对方扭打在一起。白鹳乱踢乱打，嘴里叫：“蒙面强盗，给你吃点生活！”斑鹭狂抡王八拳回击道：“市井小鸟，俺来教你入定。嘿哈……”才交手，就被众鸟拉了开来。几只白鹳叫骂着，正欲扑过去教训对方，也被众鸟竭力拦住。那斑鹭挣扎着往前冲，大叫：“喝！十步杀一鸟，千里不留行（千里关隘无鸟可挡）。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禅定就是侠客不怕死，怕在事不成。事成不肯藏姓名。没错，俺就是蒙面大侠！” 正说话间，一只白鹭挤到大侠身旁，晃动尖嘴，凶巴巴地说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拿给您看），谁有不平事？”斑鹭喝道：“来得正好！快去戳死市井小鸟！”长脚白鹭大叫一声：“纳命来！”言毕伸头探脑地往前挤。八慢急忙拉住道：“消消气。江湖以和为贵！”长脚白鹭哪里肯听，挺着尖嘴跟公牛一样冲向白鹳。一堆白鹳摩拳擦掌，高喊：“来啊狗贼！——过来啊，蒙面强盗！——寻死来哉！”那斑鹭听了，头上长毛竖起，瞪眼暴怒道：“不要逼我出脚，十步杀一鸟！”同伙齐声道：“搞死凉亭鸟！”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众鸟纷纷拉架。

吃屁和尚挤来挤去，劝道：“鸟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啊！该出脚时就出脚。”白鹭、斑鹭听了愈加狂暴，脑袋乱摇、长脚乱踹。八慢挡在白鹭跟前，连声嚷叫“以和为贵”，不想屁股被霜刃戳中，疼得直喊：“敢戳你爹？咬死你！咬死你！”白鹭左右躲闪，点头还击。两下交锋，战未数合，不巧伤了无辜。伤者哭喊：“打鸟啦！打鸟啦！八慢打鸟啦！”八慢杀得兴起，管你三七二十一，摇头乱咬。那些三宝鸟、智慧鸟、仙人鸟、海鸥、燕鸥挤成了一堆，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佛法僧？狠狠干！僧法佛？”

“好侠客！阿叔赞助你们，一鸟一个小公寓，放放鸟牌位，放放侠客灰。”

“市井小鸟，快把手段使出来，清理门户！”

“狗贼！不咬前面凉亭鸟，偏咬后面女红妆。”

“咬死你！咬死你……”

众鸟吵吵嚷嚷，争斗不休，乱成了一锅粥。正趣师父见了，急得顿足大骂：“你们这帮逆子鸟！别打了！别打了！”众鸟听了，忙收脚住声，各自排班列队，恭聆教诲。有几只凉亭鸟、蒙面侠仍未收脚，来来往往，捉对儿厮咬。边上同伴慌忙制止道：“住脚！以和为贵。——嘘。”众鸟恭默不言，石室内旋归静肃。

正趣师父道：“大家闭上眼睛，吸气、呼气。注意吸气，数十下出息（呼气）……好了，现在跟着我说，‘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愚迷染，从前所有恶业、愚迷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骄狂染，从前所有恶业、骄狂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嫉妒染，从前所有恶业、嫉妒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什么叫禅定？惠能大师说，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若著相（受影响），内心即乱。外若离相（无挂碍），心即不乱。外禅内定，是为禅定。什么叫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译文：这个法门中，没有阻碍，遍达自在，对于一切外在的善恶境界，不起心动念，这叫坐；能识见内在自我本性寂然不动，这叫禅）坐禅并不等同于打坐。打坐只是坐禅的一种方法，而坐禅是顿悟法门。排除杂念生活，达到‘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即是坐禅。”吃屁和尚问：“正趣师父，外禅内定这个禅定，具体要怎么搞？”众鸟听了，不禁称赞“吃屁和尚问得好！”

正趣师父道：“此事须从自性中起。于一切时，念念自净其心，自修自行，见自己法身（证得清净自性，成就一切功德之身），见自心佛，自度自戒。现在传授自性五分法身香（香，是以智慧火烧那抽象无价真香）。

一戒香，即自心中，无非、无恶、无嫉妒、无贪嗔、无劫害（无害人之心），名戒香。

二定香，即睹诸善恶境相，自心不乱，名定香。

三慧香，自心无碍，常以智慧观照自性（静观本心），不造诸恶。虽修众善，心不执著，敬上念下，矜恤（jīn怜悯抚恤）孤贫，名慧香。四解脱香，即自心无所攀缘（看淡身外之物），不思善，不思恶，自在无碍，名解脱香。五解脱知见香，自心既无所攀缘善恶，不可沉空守寂（不陷入虚空、固守枯寂），即须（需要）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和光接物（要有谦和明智的态度），无我无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真我本性没有改变），名解脱知见香。现在眼睛闭起来。一吸一呼，数十下出息。……悟空！体会那一刻，脑子就是空。”

“空！”鸟们齐声回答。

“现在连空也不要管。身心脱落。”

“脱！”

“色声香味触，有没有感觉到？”

“没有！”

“睁眼说瞎话！没听见声音咋回答？摸着良心说，有没有感觉到？”

“有！”

“有就是著相！快悟空！”

“空！”

“身心脱落。”

“脱！”

“内脱身心，外遗世界，离一切念头，甚至连那个‘离念’也离去。”

“离！”

“怎么样？”

“著不著相、离不离念，也要生活。”

“哈！”

【部分经文引自《坛经》，部分译文引自陈秋平、尚荣老师的译注。

04: 15@滾水煲蜜糖: 是我辣鸡//@一只上等虾米:我不配//@Tiffany0r:摸鱼加一 曾经我也很想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现在我只想躺平[浩克]//@我布欧谁欧:本来我看了原微博我已经开始反思我这末流985的作为，为自己感到羞耻，直到看到了兄弟的评论[思考]

04: 15@欲娴：睡不着了 心思缜密的人太可怕了

【第三十四回 摩竭路四号】

黄豆汤被打过后，综合素质得到了提高，吹牛热情降低不少。他斜倚车窗，痴痴呆呆地看了会夜景，忽然干咳两下，小声抱怨：“雨也不停。……哎，心烦。”心烦是搞小动作的前奏，暗示肺部痒嗖嗖，伸手摸到中控储物槽里的那包香烟，悄无声息地倒出一根，啪嗒点亮一颗火苗。“嘶……”深吸一口，抽掉了半根。“呼……”忧愁苦闷化作青烟飘散开来，感觉真好，安安定定乐陶陶。忽生米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时而看看手机导航、瞅瞅后视镜；时而降车窗，清清喉咙，啊呸！声音带狠劲。那车子唔唔叫着，就跟野狗似的，东南西北拐来拐去，大街小巷蹿进蹿出。不到片刻工夫，哥俩抽掉了半包香烟。车内烟雾缭绕，好似蒸桑拿。音响放的是《阿弥陀经》，消消业障、安抚神经；梵呗圆音萦绕耳畔，南无莲池海会佛菩萨。

两个造孽人，香烟吃吃，情绪很稳定；一个抓着方向盘，左打打、右转转，油门踩烂一样，“嘶……这鬼地方，找不到了。”另一个前面看看、后面看看，俩眼珠突出，猫头鹰找猎物一样，“不对不对，又回来了。嘶……路灯也没几盏，呼……亮着，这地方荒废了吧？……前面弄堂，要不去看看？”

“噢。”

风凛凛，路不平，雨打桃花暗凋零。车灯扫过颓墙歪脖树，乍见白屋黑窗户。拐弯看到小菜圃（pǔ园），路边垃圾未分类。挡风玻璃起雾，雨刷疯狂摇摆舞，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一会儿凄凉，一会儿瘆人。轮胎碾过枯枝、破棉袄，烂泥打滑车横飘，车头陷坑又猛翘。鼓风机啪啪响，发动机吱吱叫，车况不能再糟糕。驾驶座这位，远光拨近光，油门换刹车，胆大心粗、寒毛直竖。

副驾驶那个，弄弄录音笔，猛按车载播放器。下一曲僧众唱诵：“长夜安隐，多所饶益（假如听闻佛所说的法，在漫漫长夜，就会无所畏惧，身心安隐，得到无穷利益）。”忽生米一听，不耐烦地说：“换掉换掉！”下一曲尼众唱诵：“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换换换！”

下一曲优婆塞（男居士）唱诵：“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按按按！”

下一曲优婆夷（女居士）唱诵：“知一切法，皆是自心，而无所著。”

“换一首！换一首！”

“世尊！谁取我去？愿见救护（世尊啊！是谁把我们带走了？快救救我们）。”

“有没有新歌啊？”

“印兔那么么写。么么印兔那么么写。”

“搞点流行歌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问王老师作什么？”

木鱼引磬交作，梵呗安抚着二人的神经。车子钻进钻出，找不到栖心安隐处。但见小巷昏暗，里弄阴森。小巷昏暗，杂草丛生无路灯；里弄阴森，疑似鬼魅藏隔壁。几滩烂泥陷脚，几洼臭水熏人。陡见几具缺胳膊断腿的塑料模特倚在墙角，二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尖叫。黄豆汤道：“唔……半条命没了！”忽生米道：“快快快，快放《大悲咒》！”黄豆汤如梦初醒，狂按播放器。转眼二人一条心，齐声念：“……度卢度卢……呼卢呼卢……悉唎lì悉唎……苏嚧lú苏嚧……”硬着头皮往前开，却发现又是个死胡同。黄豆汤叹气道：“唔，呼卢呼卢。打电话问下。”

忽生米道：“打不通的。”

黄豆汤问：“紧急联系人呢？”忽生米边挂倒档边回答：“逃避。今天就这样吧。你打一通，走个流程。”说完往后倒车。黄豆汤说：“嗯。刮风下雨的，业务开展不了。等下去喝两杯，回旅馆休息。……144#7474744，这个号码……”忽生米问：“咋了？”黄豆汤刚想说什么，忽听嘟嘟两声，电话居然通了，忙说：“喂喂？”听筒里有个男人声音说：“你哪里？”

“跛脚鸭是吧？”

“你哪里？”

“处理你账务的工作人员。”

“哦？”

“你现在有没有在家？……喂？喂？”

“什么债务？”

“死样怪气，又给我演戏！”

“请你好好说话。”

“什么东西啊？”黄豆汤按下车窗，恶狠狠地说，“有没有在家？”

“干什么？”

“谈还款啊！”

“哦。”

“我们现在过来了。”

“是吗？你等一下。……你现在在哪？”

“路上啊。”

“到哪了？”

“还有二十公里。你家哪个位置？……喂喂？听见没有？少跟我装死啊！”

“请你说话注意点。”

“咋了？你家在哪个位置？”

“你们几个人？”

“你管我几个人啊？”

“我发个定位给你。”

“老早好发了，问来问去这么多事情。……忽生哥，弄堂开进去。……哎，这个地方刚才不是来过了？”

“是啊。左边三家是摩竭路1号、2号、3号。右边这家，肯定是4号。”

“是后门？”

“后门好啊。给他个惊喜。”说着低头看向右前方，见后门紧闭，窗户封死，转身从后座拿起两柄黑伞。随后二人跳下车，快步上前，各自用雨伞捅了捅木门。咚咚咚、咚咚咚，门被捅得咚咚响。俄听咿呀一声，木门开了。一个身穿制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俩人面前。忽生米猛吃一惊，不自觉地转头往屋里看去，见里边日光灯铮亮，室内面积二十几平、四四方方；满屋子花花绿绿，腐臭气味刺鼻难闻，一看就知道画着地狱。三个白大褂正拿着镊子、小瓶、相机、笔记本，或站或蹲忙碌着。俩人何曾见过这般恐怖怪异的场面？吓得面如土色、惶惶无措，不知今夕是何年。

“电话是你们打的？”工作人员警惕地看看忽生米，瞅瞅黄豆汤。忽生米道：“噢。我们来找跛脚鸭，处理账务问题。”说完有礼貌的假笑起来。

“请出示工作证。”

“好的……”忽生米翻皮包、递证件时，那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看见屋内石灰墙上画着刀山、火海、铁床、铜柱，还有血池、粪坑，剑树、针雨。那血池绯红，粪坑又绿又黄。烈焰浮虚空，圆鼎油锅正沸腾，业风劲吹白雾升。铁床铜柱烧得通红，几只恶鬼铁板烧，另外几只张开手脚遭炮烙，个个皮开肉绽，张嘴惨叫，其状甚可怖畏。又见几处断肠崖、几座砍头岭，断肠崖前轻烟缥缈，砍头岭下瘴气缭绕。刀山空荡荡，火海别样红。臭树挂满妖邪灯，恶花娇艳流白脓。魑魅藏踪、魍魉匿迹，孤魂野鬼难寻觅。牛头马面烧油锅，黑白无常望铜柱。壁画线条流畅、色彩浓重，只须瞥一眼，便有种置身地狱的感觉。

“法律文件有吗？”

“有的。”正说着，打堂屋过来一个身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此人身高近两米，帽正徽亮，纽扣有光，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戴口罩的工作人员一见到中年男人，立马汇报情况：“关队，就是他俩。一个叫忽生米，一个叫……”

“黄豆汤。”

“善财，你负责做个笔录。”

“是。”

04: 10 @凌云宴_剑网三职业电竞人: 眼睛进砖头了[悲伤]

04: 10 @附笛上: 爽了

【第三十五回 等待渔船返航】

当晚猫岛内港停满了渔船。渔夫们全部上岸，有些呆在家里喝酒、看电视，有些钻进附近小店打牌寻快活。晚饭刚过，葫芦头喝得满面红光，跟八万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进小店。他左看看、右看看，心痒难耐；摸摸口袋，一张五块钱，瞅瞅电子钱包，显示1.2元。左思右想，想出个馊主意，打开微信，搞了个群发：清明节快到了，是兄弟的给我发个红包！过了一会，船老大发来一个红包。葫芦头点来点去点不开来，点了两分钟，才发现是个假红包。他长吁一口气，发了条朋友圈：“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心好累。我最信任的人教会了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刚刚发出，立即听到叮叮两声，收到一条短信，他点开一看，上面写着：“经我方多次催缴，您名下欠款至今仍未归还，涉嫌蓄意逃避债务，非法占有我方资金。限您十二小时内回电说明情况，否则我方将通过法律途径，追究您的法律责任。联系人黄主任。”

葫芦头看完这条短信，酒醒了一半，转身来到门口，心想加黄主任的微信，咨询一下欠款情况，可搞了半天，显示该用户不存在。正疑惑之际，又收到一条短信，写着：“尊敬的客户，您的手机已停机，暂时无法享受上网服务，请尽快缴费。谢谢您的合作！ ”葫芦头定睛一瞧，神经质地笑了笑，仰天长叹一声道：“啊，西哈一只！”俯首看着昏惨惨、冷清清的门前路，接连抽了两根烟，将一堆忧愁苦闷通通排出，回身钻进小店，寻快活去了。当天晚上，小店里边烟雾腾腾，笑语喧哗声不断；而老爷爷家里肃静无声，两个邻居和四个债主愁眉苦脸的干坐着，气氛相当压抑。

再说码头那边，冷冻厂房顶的边沿有一只周转箱叠放在一个托盘上。周转箱开口朝外，里头并排趴着两只猫，左边一只花猫，右边一只白猫。二猫时不时地伸头探脑。花猫向外望道：“诶？西北风转向了。”白猫听见这话，急忙起身，东看看，西看看，忽地笑道：“风力也减弱了。”说话时，二猫眺望远方，只见黑漆漆的大海看不出任何变化，但听得轰隆隆潮声，哗啦啦惊涛拍岸声。码头上那几盏路灯的光照范围有限，虽照得出雪浪屏风、珠玉四溅，却照不出最后一只海鸥飞翔的身姿。

“你们还在啊？”两只猫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时，见小平头缓缓地飞落下来，摸着肚子连打两个饱嗝，“早点回去吧。”

“小海鸥回来了吗？”花猫问。

“没听说啊。”

“哦。”

“你们这样干等着有啥用呢？回去好了。会回来，总归会回来的。”

“反正回去也没事，”花猫笑道，“再趴一会。”

“呵呵。再见喽……”小平头转身飞起来，倏地窜进夜幕之中，消失无踪。

却说那业海，急雨如倾风正劲，鲸波飞雪雾漫天。金色灯光横扫，三千实相乍现。浪屋涛山之间，有一只小海鸥歪着头，猛扇翅膀，忽上忽下的朝灯塔礁方向飞去。那业风无形无相、迅猛而有力，把小鸟抓住放掉擒擒纵纵，拨来拨去反复戏弄，饶是如此，依旧无法阻挡小鸟，摧毁不了勇士一往无前的决心。

再看东北方向，距离灯塔礁30海里的娘娘山，已被夜幕笼罩，墨墨黑一片，睁眼闭眼毫无区别；黑人穿上黑袈裟，谁知道他有没有脱掉？没有，天上没有星星！但见黑暗之中，六盏渔火忽隐忽现，犹如萤火虫一般，那便是66号船。值得庆幸的是，娘娘山前风浪较小，可以下网作业。渔船泊在金精礁附近，六盏作业灯将左右舷外二三十米以内的海面照得雪亮。柴油发动机轰隆隆作响。甲板上的绞绳机就跟理发店灯柱似的徐徐转动着，将拖曳yè缆绳卷将上来。鮟鱇站在绞绳机边上，正把绞上来的缆绳盘在一旁。忽听得吱吱响，他见绞绳机不动了，忙叫：“倒车倒车！网扒牢嘞！……快倒车。倒倒倒！”

“老酒鬼！”船老大边倒车，边探出头来大骂，“老酒吃吃饱，网扒牢！”

鮟鱇拽着缆绳高喊：“快来帮忙啊！”船老大跟猴子一样腾地跳出去，几个箭步蹿近右舷，往外一看，皱眉道：“退果（退失果位，即完蛋）！”

“我说去水精礁，你非要来金精礁。现在好了，金子没捞到，网扒牢！”

“不要讲嘞！”船老大转身蹿回驾驶舱，急打左舵，探头看看，又打右舵，前进倒退忙了一阵，跟鮟鱇一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桁竿、沉子纲（坠子）用船舶吊杆（起重机）吊至右舷。随后二人合力拔网，“嘿咗嘿咗、哎嗨哎嗨……”将渔网拔上来看时，发现主网破了个大洞，底下十个网袋也破了六个，鱼虾蟹鳗全跑光了；剩下四个网袋空空如也，只有一只皮皮虾挂在网衣上，身子弹弹动，拼命挣扎道：“天哪天哪！这回要得果了。乌拉乌拉，东海龙王救命啊！”鮟鱇见了，抓出皮皮虾，用拇指按其腹部，自语道：“唔，一点肉都没有，钳子还少一个。”说完往外一丢，“渔网补一补吧？弄弄好，快点去水精礁发财。”船老大苦着脸说：“没网衣啊！”

“讲相声啊？”

“加好柴油，充好冰，钞票就这么多啊！”

“……现在咋弄？”

“抓了多少？”

“加上那条大米鱼，总共价值三千多。”

“那条大米鱼40多斤重，就算40斤好了。市场价四五十块一斤，算四十，那也能卖1600啊！”

“30块一斤最多。卖不了1600。”

“脑西搭牢！这么大的米鱼，光里头一根米鱼胶，就值不少钱哪！这鱼胶，小孩吃了增强抵抗力，妇女吃了美容养颜丰胸，老人吃了长生不老。40斤重的大米鱼，卖40块钱一斤，只算少没算多！……七七八八算一块，毛四千！”

“哦哦，那是有的。眼下咋办？”

“放钓吧（钓鱼），还能咋弄。”

“哈？”鮟鱇忽然高兴起来，“排钓（几百枚鱼钩）放得好，黄唇鱼跑不掉！东西放在哪里？”

“驾驶台下面，绿色盒子……”鮟鱇不等船老大把话说完，急吼吼地蹿进驾驶舱，翻出绿盒子一瞧，激动地叫道：“四个钩子，四个铅垂！放什么钓？钓你姥姥！”

“有钓总比没钓好。”

“好嘛。钓几条石九公下酒。”

“莫灰心，上！”

二人说干就干，用小鱼小虾做饵，四根鱼线左舷两根，右舷两根分好，立马开钓。鮟鱇道：“他妈的，刚放下就勾牢？”船老大惊喜道：“嘿嘿，咬了两下。”鮟鱇拉着鱼线，往前走了几步：“……哎耶倒运。这下好了，只剩一根鱼线。”左舷那边，船老大快速收线，朗声笑道：“一条黄婆鸡（黄姑鱼，黄鱼七兄弟之一）。”接着去看另一根鱼线，“……喔，又来一条黑鲷！”

“要么上娘娘山，寻宝贝去？”鮟鱇左手捏着鱼线，右手拉开雨衣的拉链，低头在怀里点根烟，“人家说，上头有很多鸟，说不定还有仙人。怎么样？”

“太陡了，难爬。……唔，又一条黄婆鸡！”

“寻到宝贝，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去不去？”

“你去好了。我开船回去，把鱼卖卖掉。”

“那算了。”

“心放平点。好好钓鱼吧。”

“哎，钓鱼钓鱼。……都是拼性命，人家搞条黄唇鱼，城里换了两套房子。阿爹钓钓黄婆鸡，一条卖十几块钱。这差距，真的太大了。”

“又在发牢骚！”

“千辛万苦闯进来，不搞点宝贝带回去，等于白来！”

“前面庄周蝴蝶岛，海底有很多宝贝，你去搞嘛。”

“啥宝贝？”

“和尚留下的宝贝。”

“哪个和尚？”

“唐朝和尚。”

“是吗？”鮟鱇提提鱼线，手指尖一点分量都没有，叹气道：“咬也不咬。”

“听老一辈讲，唐朝和尚第五次东渡，在蝴蝶岛触礁。大帆船上有很多宝贝，都掉进了海里。现在蝴蝶岛上，还有几座和尚坟。”

“九九八十一难里头，没有‘师徒四人渡海’这一集啊。”

“啥意思？”船老大一边说话，一边给鱼钩挂上饵。

“《西游记》嘛。”

“这是鉴真东渡，两码事。”

“都是和尚搞活动。哪里不一样？”

“唐僧去西天取经，鉴真渡海弘法。唐僧走了十万八千里，经历八十一难，整整用了17年工夫，取得真经。”

“我晓得，”鮟鱇抢着说，“女儿国国王漂亮，跟我内客一样。”

“你家大块头漂亮是漂亮，不过不像女儿国国王。”

“那像哪位菩萨？”

“像黑熊精。”

“这样的话都会说出来，伤人心啊！”

“鮟鱇哎，少装！黑熊精你也抱得牢牢的，欢喜得很。你看你，晾衣竿一样，干得过内客啊？多吃点海蛎补一补。诶！”船老大迅速收线，提上来一条石九公。鮟鱇叹气道：“我年轻时候，也能跟武松比一比，后来遇到了内客。我现在清清净净，做了太监。……还有一个和尚呢？”

“鉴真师父六次东渡，五次失败。前后花了12年工夫，搞得眼睛也瞎掉了，最后渡过东海，去日本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现在拜个菩萨，这里门票、那里门票，东收费、西收费，挖空心思收费。路边买瓶矿泉水，要20块钱。各种花头，各种名堂，反正拜菩萨得先付钞票。和尚瓜子嗑嗑，钞票数数，口口声声阿弥陀佛慈悲为怀，你看他们做出来的事情，真是恶心透顶。某某寺住持不是说，自己在城里有两套房吗？没准还有姘头呢。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样的穷人，装模作样狗屁倒灶，专门利用寺庙菩萨来挣钱。和尚都变成了这副德行，人会好到哪里去呢？是不是这样，船老大？”

“不能以偏概全。也有寺庙不收费，香不要钱，也有真和尚。不多。”

“反正我没遇到过。那个师父，后来怎么样？”

“……后来？后来孙悟空保护师父取得真经哇。”

“什么是真经？”

“我咋知道。”

“……唔，上钩了。”鮟鱇提起鱼线，看着钓上来的东西，觉得有点眼熟：“怎么钳子少一个？”皮皮虾尾部给鱼钩扎穿了，头朝下悬在半空中，触角乱晃，游泳扁足翻动，身子往上卷，极力挣扎道：“痛痛痛。只怪自己嘴太馋！这一回真的要得果了。乌拉乌拉，东海龙王救命啊！”鮟鱇伸手捏住皮皮虾，摘掉鱼钩，自语道：“这么瘦。诶？这只皮皮虾？”皮皮虾瞪大眼睛一瞧，高兴道：“运道真好。又是这位大善人！”

“给你放到豆腐汤里面，鲜味足一点。”

“天哪，老众牲要吃我！下辈子，做只海屁股。”

“哎算了，放了你吧。”

“哈？好人哪！大恩大德，Byebye。”话未说完，已被鮟鱇扔出船外。鮟鱇问：“蝴蝶岛触礁，是第几次东渡啊？”

“第五次！”

“你咋知道的？”

“老一辈说的。”

“说什么？”

“猫岛弘法。当时鉴真师父的帆船，刚开进三山二岛海域，就碰上了大风浪。西北风一推，帆船就漂流到了庄周蝴蝶岛。也是运道不好啊，船在那里触礁了，死了几个和尚……”

“……小木鱼？你说话啊，小木鱼？师父快来啊！”师父闻声，跑过来一看，见小和尚躺在生满藤壶的礁石上，衣衫尽湿，满脸是血，忙蹲身问道：“小木鱼你怎么样？小木鱼？”小和尚呼吸困难，说话有气无力：“……师父，你？”

“师父没事，你放心。”

“……师兄弟们，都……还好吧？”话刚出口，边上几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假名！假名啊？师父，假名死了！”

“……”

小木鱼一听这话，拳头捏得紧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轻声说道：“今天，浪，浪好大啊。”师父说：“你别说话。师父给你看看伤口。”

“肋骨，断了几根。”

礁石另一头，有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蹲在地上，哭得很厉害：“道心呐，你说话啊？……呜……师父啊，道心死了！”边上一个络腮胡和尚道：“大师兄，快拿纱布来，血止不住！快点！……千万不能睡啊，戒行。快把眼睛睁开。……戒行？戒行？……大师兄，纱布拿过来啊！道心怎么样啊，二师兄？”

“道心死了！三师弟，道心死了。呜……”

和尚、居士、工匠十几个人或蹲、或跪，个个泪如泉涌，海礁上一片哭声。那小木鱼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勉强装出个微笑道：“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叫庄周蝴蝶岛。”

“好美啊。……弟子只能，陪您到这里了。”

“……”

“师父啊，”小木鱼憋足气力，等着师父附耳过来，“……弟子心性顽劣，以前只知道吃斋、嬉戏，昏沉枯坐。……从来没找过，真心在哪。……嘴巴说说，烦恼即菩提，却不晓得，红尘世间，就是西方极乐。……弟子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这么火热过，这么真实的感受过。原来，原来大家都盼着，乘菩萨的宝船，去彼岸啊。呼，弟子休息一会。”

“哦。南无阿弥陀佛……”

“……那些和尚，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师父把那几个徒弟，埋在杨梅林里。”

“这跟猫岛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蝴蝶岛没人的。我们猫岛渔民把鉴真师父接过来，住了个把月。帆船也是渔民帮着修好的。”正说着，鮟鱇突然收线，提起来一瞧：“哈哈哈，红石斑（红色石斑鱼）！”船老大见了，欢喜道：“咳呀，一斤多啊！”

“两三百块一斤呐！”

“开什么玩笑？起码上千块一斤！红石斑啊，斑点都没有，眼睛那么大。”

“……喔哦，是条大眼鸡。二十多块一斤。”

“老酒吃吃饱，大眼鸡鱼会看成红石斑。”刚说完，搭在食指上的鱼线猛地往下拉拽，船老大赶紧收线，低头看向海面，俄见几缕金光闪烁，顿时狂喜道：“哇啊，发财了！”鮟鱇闻言心中大喜，窜过去一看，惊叹道：“咳呀，大黄鱼！两千多块一斤呐！”

“拎拎两斤多。”

“哈哈！”鮟鱇俯身察看另一根鱼线，见没动静，忙蹿到右舷，竟发现鱼线倾斜绷直，赶紧收线，边收边叫：“有大货！……鲫鱼！鲫鱼！（铜盆鱼、真鲷）。快快快，抄网捞。”捞起真鲷，二人又去左舷检查鱼线。鮟鱇提线，眉开眼笑道：“……有货！有货！……又勾住？……呐！这下好了……”

“我也勾住了，这怎么搞啊？”船老大偶然抬头，看见几只海鸥盘旋飞翔，不觉吃惊道：“你看上面。”

“神鸟！”

“快起锚。”

04: 05 @九分糖水琦：中国人在国外对一道菜的最高评价：像国内的味道

04: 05 @海边的曼彻斯特sea：眼泪笑出

【第三十六回 不良人饮酒作乐，妙老头吞恨夜行】

忽生米和黄豆汤做完笔录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十分。查查入账信息，妙老头没还款。连打三个电话都被对方按掉，黄豆汤有些沮丧，扭头瞅瞅忽生米。忽生米板着个脸，目露凶光。二人相对无言，各自点了根烟，一转眼的工夫，已将烦闷排出体外。随后跳上车子，找地方吃晚饭。这回换成了黄豆汤开车，忽生米躺座上休息。车子穿街过巷，走走停停。黄豆汤驾驶着车辆东张西望，嘴里嘟囔个没完：“……两个好人，两个清清白白的年轻人，竟然被带去问东问西，问了两个小时，真是天下奇闻！……忽生哥，麻辣三兄弟怎么样？”

“啊？”

“麻辣鸡、麻辣鸭、麻辣鹅。”

“好哇。”

黄豆汤听了暗喜，忙把车子开到饭馆门前。二人正要下车，手机响了起来。忽生米接起来道：“妙师傅怎么说？”

“在拿钞票。”

“有多少？”

“十万。”

“十万不够啊。”

“还有三万，要后天了。”

“十万是现金？”

“不知道。亲戚去屋里拿了。”

“等下拿到了，来个电话。”

“哦。”

黄豆汤在旁边听得真切，忍不住笑道：“妙老头有戏。”忽生米不置可否，伸手推开车门，若无其事地说：“先去吃饭。”二人跳下车子，快步走进餐馆，问服务员要了间小包厢，点了麻辣三兄弟，见易拉宝上打着广告：扎啤无限畅饮。于是让小妹端来四扎，一人两扎，一扎两斤半。俩人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各自端起一扎，也不碰杯，咕噜噜喝下两斤半。黄豆汤抹了抹嘴道：“忽生哥，这个长账龄点数很高哎。提成好几千呐！”忽生米打了个酒嗝，气顺了许多，柔声道：“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是个套路，跟那个斯蒂克医生一样。”

“那老东西。哎，一想起来，整个人都不舒服。……什么‘诚意属于意志，是超越款项的存在。诚意和款项，既可以说有关系，又可以说没有太大的关系。’狗屁乱放。……哥，我敬你一杯。”

“兄弟来。”二人拿起酒杯，叮当一碰，正要喝时，服务员把菜端了进来。黄豆汤笑问：“小妹，这是精酿扎啤吧？”

“是的。扎啤精酿。口感还可以吗？”

“口感很棒！呃……忽生哥，尝尝麻辣鸡。”说完夹起一根鸭肠，吧唧吧唧吃了起来。不一会，二人口中嘶嘶作响，嘴唇通红通红，辣得不行。忽生米拿起酒杯簌簌口，喘着粗气说：“……嘶……这个麻辣鸭、麻辣鹅，真的是，嘶……嘴巴又麻又辣。……唔呼……这几天业绩很差，得抓紧时间，嘶……多搞点！”黄豆汤摇头吐舌道：“哈，辣辣辣。……喔哦……这个鹅，是本地鹅吧？”说着拿起扎壶，跟忽生米一碰。忽生米嘴里嚼着鸭脖，含糊道：“肯定是本地鹅，屁股翘得这么高。”二人仰头饮酒，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黄豆汤长出一口气道：“这个麻辣鸡，太经典了。……小妹再来四扎。”小妹听到后，立马端来四扎，合计十斤啤酒，又送了一碟辣毛豆。忽生米见毛豆青青黄黄、油光光的好不诱人，便夹一颗尝尝，没想到这毛豆甜辣软糯异常好吃，只是越吃越想吃，越吃越渴。不到一会功夫，又喝掉五斤啤酒，出了六次小恭，黄豆汤二次，忽生米四次，俩人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走路微微摇晃，都有些醉意。酒过三巡，停杯闲聊时，电话响了起来。黄豆汤迫不及待地接起道：“妙师傅怎么说？”

“刚刚拿到。”

“现金还是卡？”

“有现金有卡。”

“你等下。”捂住电话，低声询问忽生米：“妙老头拿到钞票了。咋弄？”忽生米说：“你问问他，现在在哪里，处理一下要多久。”黄豆汤接起电话道：“妙师傅，你人在哪里？”

“山上。”

“处理一下要多久？”

“明天早上，我6点出门，10点前处理好。”

“你等下。……他说明天早上去处理。”

“明天要是下雨呢？”

“账就查不到了！”

“对啊。”

黄豆汤想了想，重新接起电话说：“妙师傅，你儿子这事情，明天来不及。本来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钟，现在给你拖到十一点钟。为什么要帮你？就是因为你有诚意。否则老早走流程了。”

“黄主任啊，你帮帮忙。”

“我也没办法。”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5点钟出门，9点前处理好。”

“明天处理进去没用了。”

“为啥？”

“太晚了啊！”

“怎么会呢？就一个晚上的工夫。黄主任，你帮帮忙，向领导申请申请。”

“你等下。……忽生哥，妙老头说，明天早上5点钟去处理，9点前处理好。”

“你信吗？你能打保票，这十万块钱，不会被别家叼走？”说着拿起扎壶，“来，把这半扎啤酒喝掉！”黄豆汤放下手机，接过扎壶，咕噜噜喝了个精光，抹抹嘴巴，又拿起电话说：“妙师傅没办法啊，必须处理掉，必须马上处理掉！”

“黄主任你帮帮忙。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我4点钟出门，8点前处理好。”

“没办法啊！事情拖太久了。”

“领导那里，帮我申请一下。”

“能帮早就帮了，会为难你吗？你是替儿子还钞票，不是还给我啊！”

“黄主任啊，现在太晚了。十几里山路，很难走啊！”

“山路水路，总归要走的。呃……半夜黑，凌晨三点也黑嘛。”

“你帮帮忙！”

“妙师傅啊，我这里有十个小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好的好的，你尽管问。”

“一、此账户是不是你儿子开通并使用的？”

“是的。”

“二、你儿子知不知道欠款？”

“哦。嗯。”

“知不知道？”

“知道。”

“请你大声一点。知不知道？”

“知道。”

“三、此欠款用于什么消费？”

“喝酒、赌博、手机打赏、买名牌、洗脚、按摩、住宾馆。”

“四、有没有接到，相关工作人员两次电话通知？”

“有的。”

“五、有没有接到法律函件？”

“哦。”

“有还是没有？”

“有的有的。”

“六、你儿子是否有能力还款？”

“没有。”

“七、你们家属是否有能力并愿意代为偿还欠款？”

“愿意。明天我3点钟出门，7点钟以前，把钞票存进机器。”

“八、此笔欠款，早已超过规定还款期限，并经我方多次催缴，仍未归还。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你儿子涉嫌金融诈骗，你知道吗？”

“……”

“九、按程序，此案将会移交备案。假若立案羁jī押，需要指定‘退回赃款代理人’。那么这个‘退回赃款代理人’是不是你，妙师傅？（羁押：把尚未判决的犯人关押在指定场所，限制其人身自由的一种强制性措施）”

“赃款代理人？”

“对啊。走流程就是这样。”

“……”

“十、妙师傅，你是否能承诺，以上信息均属实？就是你电话里说的，如果虚假，愿意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及后果。嗯？”

“好。”

“好什么？大声点，愿不愿意？”

“愿意。”

“此报备单，后续由经办人员或法务人员调取录音为证，直接移交法务部门申请执行。那谢谢你的配合，报备单填完了。妙师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好好好，我去。……黄主任啊，今天我给七户人家磕响头，整整一天没停过。磕头虫一样，辛辛苦苦借过来，诚心诚意还债，怎么会是赃款代理人呢？为什么不能多等几个小时，让我休息休息呢？”

黄豆汤听得不耐烦，拿出有线耳机，一头插入手机，调低通话音量，将一只耳机塞进左耳，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任由妙老头自说自话。边上忽生米道：“来，走起。……加个菜吧，想吃什么？”

“血蚶hān。血淋淋吃个新鲜。”

“吃客啊。”忽生米起身出门，叫来服务员点菜、添酒。随后俩人吃菜喝酒，刷刷手机，坐等老头音信。大约一刻钟后，老头拿着手电筒，孤身一人下山去了。忽生米得知老头夜行，急忙叮嘱对方，路上注意安全。老头说：“活了六十多岁，什么苦都吃过，什么路都走过，今晚这趟山路最难走，说不出的难受。做人一世清清白白，到头来得个恶果。……黄主任，你帮我申请申请。忽主任，你在吗？”黄豆汤塞着耳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不过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忽生米故作严肃，麻辣鸡、麻辣鸭、麻辣鹅吃得满嘴流油，面孔血红。黄豆汤道：“忽生哥，干一扎！”忽生米说：“干。……呃。吃血蚶。”

04: 00 @李三个牛：方中山两掺yyds

04: 00 @今天比昨天更喜欢丸子一点点啊：我老了一定得避免这情形

【第三十七回 渔船返航】

却说小海鸥顶着西北风飞往灯塔礁，飞行途中跌落过许多次，每次跌落海中，便浮在浪尖休息休息；浪打来时，一个猛子扎进海里，过会儿浮出水面喘口气，就这样跌落飞起、跌落飞起，慢慢地往前飞，等翻过灯塔顶部的围栏，翅膀一松，倒栽葱摔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再说冷冻厂房顶，那两只猫趴在周转箱里头，望着黑漆漆的大海一动不动。花猫忽然开口道：“你说猫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白猫思索片刻，回了句：“想那么多干嘛，做猫开心就好。”过了一会儿，花猫又道：“有一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趴在围墙上看海，小主人坐在旁边晒太阳。他问我，你幸福吗？我说‘挺幸福的。可是，’小主人听了，不高兴地说：‘可是什么？你有吃有住，每天玩耍睡觉，看海观潮，猫生还有什么遗憾呢？’我没有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白猫问：“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花猫说：“我想起那次，他带我去做手术，医生把我的肚子剖开来又缝好，我躺在笼子里，痛了一个礼拜。我知道他为我好，这么做，也确实健康快乐不少，可我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又想起小时候，他把我关在一个黑乎乎的、戳了几个小洞的纸板箱里，坐车、乘船，带到了猫岛上。后来奶奶担心我生崽，就把我关进铁笼子，拎到码头，放在船舷上。我第二次乘船，船颠簸得很厉害，我淋成了落汤鸡。小主人去码头接我，把我送进一家医院，就是那次做的手术。做完手术，又把我关在笼子里，坐车、乘船，托运到了猫岛。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离开过猫岛，再也没有和爷爷奶奶分开过。爷爷奶奶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爷爷给我做猫抓板，又给我做木屋。奶奶给我吃鱼干，又给我吃香肠。还有你们这帮好朋友，我们一起上山探险，跑到码头上看鱼，一起锄强扶弱，闯荡江湖。也许我的猫生是幸福的吧。我很想为爷爷奶奶做点什么，叼了些蝗虫蟑螂和老鼠送给奶奶，奶奶不喜欢。陪爷爷走夜路时，看他心事重重，我也开心不起来了。我希望，永远陪伴在爷爷奶奶身边，希望他们开心，但是猫活不了多少年。”

白猫说：“我第一次去爷爷家，看见你在吃猫粮。我以前没吃过那种东西，都是垃圾桶里翻些鱼骨头剩菜吃吃，更没吃过香肠。遇到你以前，没玩过猫抓板，没钻过蟹笼子，没住过小木屋，都是住在石头堆、野草丛里。每次去爷爷家找你，听见奶奶说‘小白猫来找你了’，我心里就特别高兴。我们一起自由奔跑，一起玩耍，一起观海、看落日；一起行侠仗义，闯荡江湖。我想，我这辈子是幸福的。”

花猫听了这番话，沉默不语。少顷，白猫环顾左右，说了句：“快十二点了。”花猫仰面道：“但愿妈祖娘娘保佑爷爷平安返航。”话分两头，再说小海鸥昏倒在灯塔顶部的平台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呼唤：“小海鸥？蓝色围脖独眼龙？”小海鸥睁眼一看，见海鸥婆婆和阿强、阿壮趴在自己身旁，忙道：“婆婆！你们从哪里过来的？”婆婆道：“天后娘娘山。你在这里做什么？”

“帮朋友找66号船。”

“船已经回去了。”

“那太好啦。我也回去了。”

“不要着急，休息一下。”

“哦。船去娘娘山了么？”

“嗯。”

“小王子母亲还好吗？”

“好多了。”

“太好了。婆婆，您要去哪里啊？”

“我们要去西边的莲华山办事。今晚在这里过夜。”

“哦哦。”小海鸥闭上眼睛趴了一会，待气力恢复了，便打算飞回菩提崖。婆婆不放心，让阿强送其回家。小海鸥再三推辞，表示自己能行，阿强决意要送，小海鸥推辞不得，只好依允。二鸟别过婆婆和阿壮，一起往东南方向疾飞而去。飞了约有半小时，忽望见黑漆漆的海上漂着几点渔火，连忙振翅追赶，不消片刻，已赶上渔船；二鸟低飞盘旋，见船完好无损，航向未偏且航速稳定，便不作逗留，径往东边飞去。

渔船返航时，西北风已转为东北风，风力减弱，怒涛渐息。小船开足马力，顺风顺水，快速驶向化城蓬瀛山。再说驾驶台里边，船老大舒眉展眼，手握船舵，凝视黑夜。鮟鱇背靠移门，边嘬烧酒，边抹眼泪。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感慨万千。鮟鱇含糊的说道：“来，闷一口。自己搞的番薯酒。”船老大接过来，闷了一口。鮟鱇道：“船老大，我鮟鱇全靠你啊！”船老大说：“我也是给债逼的啊，鮟鱇，我们都靠妈祖娘娘帮忙！”

“你是不晓得啊，船老大，我那个女儿，上学读书，口袋没钞票，东搞搞、西搞搞，欠了一屁股债啊。她她她，她竟然脱光衣服，赤条条的拍照，借来高炮，买衣服、买包。比不上同学，她牙齿咬咬，拼命找钞票，功课都扔掉了啊！”

“鮟鱇，你不要喝嘞！”

“……我女儿漂漂亮亮，十个人九个夸。搞成这样，是我这个阿爹没本事。一条大眼鸡鱼，竟会看成红石斑。……她头脑聪明，就是不学好，她恨父母穷啊！她看见同学吃喝玩乐，摸摸口袋没钞票，没有好东西，就挖空心思，到处弄钞票。都是我的错啊，都是因为我穷啊！……我把她生出来，又叫她吃苦，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她买过，连一场电影，都没有陪她去看过，通通是我的过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鮟鱇！”

“船老大，我的孩子，她她，她为了钞票……呜……在卖卵呐！这卵怎么卖？是不是坐台啊？……呜……我心痛啊，我真的心痛啊！”

“鮟鱇，我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不晓得欠了多少张卡，多少高炮。还掉这家，还有那家；还掉五千，还有一万。还掉利息，还有本金，还来还去还不光！电话一个个打来，说要上法院，又说要坐牢。船老大，呜……我一世为人，没上过法院，心里头怕啊！”

“你不要说嘞，船头也偏了。没人知道你心里的苦，鮟鱇啊，你晓不晓得？”

“……啧啊，烧酒嘬嘬，讲讲心事。呜……我恨不得，把这条性命抵抵掉，给我女儿还债，好教她开心一点哪。我恨我自己啊！”

“做人开心最重要。”

“可我女儿活着不开心哪！……她给人欺负、给人骗，心里怨恨我没钱啊！她脑袋一点也不笨，就是鬼迷心窍。以前我们一家人很开心、很开心。”

“会好的，运气会好的。”

“是啊。今天一条大黄鱼，金黄锃亮。搞点钞票，给我孩子还高炮。”

“有多少啦，一万卖得上吧？”船老大问道。

“一条野生大黄鱼两斤多，起码5500块。大米鱼一条，四十多斤，毛估1600，这样有7100。鱼虾蟹算2500，加起来9600，一万差400。”

“有一万！”。

“哪有一万？”

“我还钓了两条黄婆鸡，一条黑鲷，一条两三斤重的鲫鱼（铜盆鱼、真鲷），再加上你那条大眼鸡，算250。”

“那还差150。”

“老地方你忘了？还有十个蟹笼丢在那里，没拔起来啊！”

“咳呀，那加起来有一万。两条性命加起来，值一万块！”

“鮟鱇，我们一人五千块。但愿明天运气也像今天这么好。”

“来来来，香烟吃一根。”

“点上点上。”

“……船老大，今天是我鮟鱇，做人一世，顶顶顶顶顶，顶辉煌的一天啦！”

“我也是啊！做人一世，顶辉煌的一天啦！”两个渔夫香烟叼叼，开怀大笑。黑漆漆的海上，一条小船劈波斩浪，驶向老地方。那天晚上，救援队在距离猫岛十海里的海礁边发现了渔船，当时俩渔夫正在“嘿咗嘿咗、哎嗨哎嗨”拔蟹笼。

再说冷冻厂这边，周转箱里那两只猫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小海鸥。三条鱼问：“鱼获多不多？”小海鸥说：“没看见。”三条鱼笑道：“谢谢你啊！”小海鸥叫声阿噢，纵身跃起，倏地钻进夜幕之中；叫声犹在耳畔，海鸥无影无踪。

03: 55@你才是老昰亽: //@黑超约翰尼:今天另一条新闻！

03: 55@ZZY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呃呃

【第三十八回 神秘旅馆奇遇】

“哥两好啊，六六六。丁宫猫。你喝！”

“你这是一心敬，什么丁宫猫，自罚两杯！”

“再来！哥两好啊，拇指翘，翘翘翘。丁宫猫……”

忽生米和黄豆汤哇哇叫叫，搞到凌晨一点多，竟会喝掉十三壶精酿扎啤。硬菜软菜，汤汤水水整了一小桌，吃得嘴巴肿胀、面孔血红，眼珠滴溜溜乱转，肚皮滚圆滚圆。直喝到饭馆打烊，这才勾着肩、搭着背，摇摇晃晃地走出店门。黄豆汤含含糊糊的说：“醉了醉了，休息去了。”忽生米问：“老头那边，咋说？”黄豆汤应了声“问问”，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呃……刘师傅，到哪啦？”

“什么？”

“到哪里了，妙师傅？”

“快到了。”

“辛苦哦。等下打给你。……哕……”黄豆汤没憋住，吐在了小车后轮边。

忽生米急忙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同伙，说：“他妈的，脑壳疼得要命，给钢丝箍起来一样。这个精酿扎啤，”说着朝前走了几步，脑袋往垃圾桶里一戳，“哕……哕……”连声呕吐。黄豆汤左手扶着小树，漱了漱口，依旧气喘吁吁，他听见领导呕吐之声，寒毛根根竖起，心想走过去抚摸领导后背，让他舒服一些，却不料胃中一团臭气上逆，突然感到胸口压抑，嘴巴酸苦，忍不住俯身，“哕哕”又吐了好几口，抬头时，见那个服务员拎着两只塑料桶，打边门走出来，桶里边装满了啤酒瓶，忙问：“小妹，你们那啤酒，是不是精酿扎啤？”

“是啊。扎啤精酿。”

“这些啤酒瓶咋回事？”

“隔壁包厢喝的呀。”

“什么酒啊？”

“mouse啤酒。”

“是不是把冒斯啤酒，加点水，加点东西，倒进扎壶里去了？”

“怎么可能呢？”小妹放下桶，抓起一个空瓶道，“这是瓶装的鼠牌啤酒，您喝的那是扎啤精酿。不一样的。”

“鼠牌啤酒？”

“有没有搞活动？”忽生米问。

“有啊。”

“啥活动？”

“免费畅饮。”

“……”

“……”

这是一顿令人沮丧的晚宴，短暂的快乐无法弥补失望的结果。两个原本活力四射，嗷嗷乱叫的年轻人，哕哕吐过之后，跟焯水（chāo水煮捞起）豆芽一样，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进了旅馆。旅馆老板认得他们，十分客气地分了香烟：“呵，有缘吧，这家也是我开的。”登记完又说，“沐浴露没了。俩人一块肥皂，啧，洗一洗，去去酒气。二楼303。”那是一块蜡蜡黄的肥皂，很像惊爆装的透明皂，据说洗起来有一股柠檬清香，又带点塑料花的怪味道。俩人进门放下背包，洗澡的洗澡，算钞票的算钞票。

“挖黄油的还了一万，山莴苣还了五千，妙老头处理十万，七七八八算一块，哈！忽生哥，今天提成毛六千！”

“十万还在飘，说个毛。”

“哥你放心洗澡，我马上打电话。……妙师傅，到哪了？

“十万块刚存好。”

“麻烦你，存款凭条拍张照。”

“好好好……”

“嗯嗯，看到了。剩下的钱，抓紧呐！”

“哎，那我回去了。”

“慢走。”挂完电话，黄豆汤高兴道：“忽生哥，妙老头还了十万块钞票。”忽生米拉开浴室门道：“很好！你快去洗澡。热水器上面显示，热水没有多少了，洗个屁股，洗把脸，倒是刚刚好。”

“不用！我身上很滑，不用洗澡。”话未落音，就听见隔壁301房间的床铺吱吱吱摇动，一男一女在叫：“哥俩好哇，翘翘翘。六六六。丁宫猫。你喝！”黄豆汤道：“安静点！人家要睡觉了。”男人应道：“丁宫猫。丁宫猫。丁宫猫。”女人兴奋道：“六六六。六六六。六六六。”说话时，床铺一阵摇动，吱吱乱响。

黄豆汤听了，心里很烦躁，靠近墙壁严肃道：“讲点素质。”这句话一出口，隔壁忽然压低声音，变了个腔调，男的好像在说：“……咕噜咕噜，定下毒计。”女的恶狠狠地说：“杀猫！杀猫！宫保鸡丁宫猫。”

黄豆汤和忽生米吃了一惊，正打算以耳附墙，隔壁房间突然变得悄无声息，事情有些诡异。再仔细听时，又有尖锐声响起：“定好毒计，再开party（派对），是不是这个道理？”一声未了，隐隐听得男声女声、粗声细声，一片喧嚷之声：

“party开一开，活动搞起来。兄弟们，有什么料理？”

“两根发霉带豆，一杯血红卤水。”

“姐妹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鸭毛两根，老笋干三块，仇家尿一泡，做了一道：鸭毛笋干恨意煲。”

“很好！还差琼浆玉露，阿叔有没有高招？”

“鼠牌啤酒存有二两，已经发酵，飘出香甜味道。”

“好酒！活动搞起来。”

“大哥等一等，毒计还没定！”

“先定毒计，再搞party。大家开动脑筋，献计献策。”

“小弟有两颗粉粉红的灵丹妙药，给我大哥吃了一颗，还剩一颗。”

“你大哥怎么样？”

“死翘翘了。”

“当真是灵丹，果然是妙药。弹簧，这毒计怎么定？”

“小弟只有药，无计可施。”

“哪个有妙招？”

“小弟倒有一计，就是要冒风险。”

“哦？你哪里的？”

“小弟乃翻缸活神仙，阴沟修道者，名叫骨气。”

“骨气兄弟，请说妙计。”

“教一位壮士，吞下这颗灵丹妙药。”

“呀！”姐妹们齐声尖叫。

“然后爬到仇家面前，让仇家吃了，同归于尽。岂不妙哉？”

“唔！”一片惊呼声。

“哪位壮士愿去？”

“大哥，何不教弹簧兄弟担起这份荣誉？”

“大哥，壮士之名，非有骨气者莫属。”

“大哥，唐黄有勇有谋，可担此重任。”

“唐黄是谁？”

“弹簧。”

“不知弹簧兄弟意下如何？”

“哎呀！前段日子刮南风，窝里潮湿，只怕药化了，要不小弟回去看看再说？”

“你等下。骨气兄弟，你怎么样？”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你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杀猫义不容辞。”

“壮士高义！大哥佩服你。”

“杀猫侠客，虎胆威龙，有骨气！”

“弹簧无胆，担不了重任。骨气兄弟义薄云天！”

“各位过奖了。我与那贼猫有不共戴天之仇，贼猫弄死了俺的姨丈和姘头。”

“来啊，去仓库取几颗灵丹妙药来。……贤弟，你放心去吧。大哥对天发誓，夏秋冬三季狠命爬跨，接下来的999个儿子，全部叫‘骨气’，来纪念贤弟。”

“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弟。这次去杀猫，必定身死无回，各位兄弟姐妹，我们来世再相会。”

“真壮士！你看我一只耳抖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兄弟走好，姐妹永远记着你！”

“小弟名叫吸油夫，到时候去给壮士收尸，就算只剩下毛，也要拼命夺回来，送到葡萄崖，给毛做场大法事。”

“多谢多谢。临行前，小弟有一事放心不下。”

“壮士快讲。”

“小弟家中，还有椿庭萱堂（父母；萱xuān 萱草），年逾古稀（超过70岁）。容小弟回去料理料理，再去舍身取义。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

“……”

“先开Party！五鼠何在？”

“怎么说？”

“奏乐奏乐。逗猫舞跳起来，尽情狂欢。……音乐停！”

“怎么了？怎么了？”

“嘘，隔壁好像在偷听。”

忽生米和黄豆汤听见这话，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回到床边，拿东西准备走人。这时，从隔壁305房间传来窃窃私语声，二人忍不住好奇心，壮着胆子，贴近墙壁粗粗一听，听见说话声中，竟杂着潮水声，不免生出疑惑来，再仔细听时，有个声音道：“罪过啊！舞蹈家趴在滩涂上休息，忽一下飞钩来袭，被老头抓去，‘吸溜溜’吃进嘴里，眨眼间咬成肉糜，吞下肚去。幸好我们有屋，挡风避雨。胡琴拉拉，哀歌送给你。”

胡琴声一响，哭唱声、哀泣声等诸声齐发，悠悠扬扬、喧喧嚷嚷，出殡一样。有个声音唱：“朋友看在眼里，没办法救你。因为朋友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呀。想俺铜皮铁骨，一身正气，可退潮后，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呜呼！全家108口都被抓去，呛死在那白酒里。呜啦啦，龙王不得力，终归教我做了个，罪过世界第一等。参透了禅机，却是一句：风无定，哈无常。流水淙淙、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了玉芙蓉。”

“朋友都是林黛玉，呜哩呜哩，哭哭啼啼。我有金刚铁臂，每日招潮弄潮，编舞狂跳。招潮求偶摇臂，无限激情翘翘翘。弄潮寻伴滩涂上，活出真我莫自缚。眼下舞蹈家英年早逝，空留一支《退潮乱蹦快三步》，教我怎么舞？……呜呼，风华绝代大眼姬，呲嚓一声，死在油锅里。空余恨，呆呆愣愣，心如死灰看晚潮。本来绝代双骄，一个弹跳一个舞蹈。现如今，弹跳的做了椒盐，舞蹈的还在望潮。到明朝，招潮事业丢丢掉，自投罗网做哈酱。Party舞曲那边……”

“Party舞曲不要讲，脑子胀鼓鼓很胀！你们看我，身披宝蓝色袈裟，做了一世和尚，见过无数惨剧，老早参透分段生死（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众生之生死），又练就直行神功，纵横无阻，蟹里无双。有毛用啊？还不是齑粉命（jī细粉），蟹汁下场？忽记起某天夜里，和挚友赏月吐珠（吞砂泥滤食有机物，吐出小泥珠），挚友叹道：‘就算逃过赶海人，还有此具无常身，久处轮回中，洗心涤虑是根本。’我问挚友何为空？挚友说：‘看透即空。放下即空。无念即空。’又问：‘生死如何看破？’挚友回答：‘生死由它去。一切随缘，平静接受。你说对吗？’看来挚友已悟道。次日不幸入网牢，拼命大叫：‘快救我，兄弟快救我，我不想做哈酱，不想死啊！嗷，快救我。……阿爹还年轻，不想得果。……哎呀，西哈一只！’现在想起来，方知挚友未悟道。亲爱的舞蹈家，你魂归地府的汤锅里，还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今朝夜里，和尚倾巢出，联合胡琴演奏家、一堆林黛玉、三千招潮蟹，真心真意，呜哩呜哩，唱首哀歌送给你。”

歌声一落，305房间立刻恢复了寂静，四周无声无息，似乎藏着许多秘密。二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跑到楼下找老板。老板躺在柜台后面的床上看电视，听二人说要退房，便问了缘由。黄豆汤一一告知。老板起身说道：“这么晚了，去哪里开房间啊？要不这样，我给你们换到一楼，就旁边。要是还发生这样的事，我房钱不收你们。好吧？”二人见老板这样说，便打消了退房的念头。老板拿出客房钥匙，顺手分了烟。忽生米没接，掏出香烟道：“抽我的。”分完才发现，只剩一根烟，当即搁嘴里，边点烟，边问老板：“旁边有小店吗？”老板说：“出门右拐，看见路口左拐，笔直走一段路，就看到了。”

“远不远？”

“五分钟。”

结果找了半小时，愣是没找到那家小店。不知不觉间，已走到断头路的尽头，前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望望西边，几幢厂房轮廓清晰，商标有亮光。再瞧东面，灌木乔木遮挡视线，有个小坡可以下去。忽生米正犹豫要不要下去，忽听见哗哗潮水声，隐隐约约的还有个女人在咳嗽：“咔咔，搞好这批头水紫菜，就去化城蓬瀛山吧，海富？”

“现在莫想这么多，钞票挣来再说。”

“诶，走吧。”话音一落，响起一阵“句律律、句律律”时轻时重的口哨声，细细听来，有些伤感。忽生米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打着手电筒，缓缓地走下小坡，顺着石子路，穿过灌木乔木，噗唧一声，右脚踩进滩涂，顿时嗅到一股咸腥味，不知怎的，想起了农夫说过的话：“我只有在地里不停地干，才能暂时忘掉烦恼。晚上睡不着，就打着手电筒接着干，要嘛去钓跳跳鱼，搞到半夜三四点，人累了，就去地里的草棚里面眯一会。……我今年63岁，上头阿爸86岁，阿母83岁。我阿爸上下排牙齿全没了，也去钓跳跳鱼，还买包烟送给我。逆子好吃懒做……”正想之际，陡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爸，泥涂椅还滑得动吧？”

“咋滑不动？再滑四年，90岁退休。快吹口哨。月亮探头了。”

忽生米心想：“有月亮吗？”抬头一看，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圆满光华不磨镜，挂在青天是我心。“句律律，句律律……”口哨声飘飘渺渺，如诉如泣，听者悲伤，不能自己。苍老的声音又说：“这鬼弹涂，也讲点感情呐，三更四更都会爬出来。”

“你咋晓得它有感情？”

“胡乱吹口哨，一条也看不见。”

“这两日，行情咋样？”

“普通弹涂一条2块（熏烤后晾干），活的一斤45。鬼弹涂五块一条。”

“魔弹涂呢？”

“一两以下，60块一条。一两以上、二两以下，100一条。”

“唔，魔弹涂难抓。”

“钻得太深了。”

“多深啊？”

“不晓得。反正普通弹涂挖洞半米深，鬼弹涂钻一丈。

“看那边，有只鬼弹涂在望月。快甩鱼钩。”

“好。看我把它钩过来……”

忽生米听到俩人的对话，心生疑惑，往前走了十来步，发现鞋子陷进泥涂，便停了下来。他环顾左右，看见黑色的山峦连绵起伏，环抱着海湾。海湾里边，密匝匝的插着无数根竿子，好似竹林。竹林之中吊着无数排网帘，网帘连成一片，黑乎乎的遮在海上。网帘底下，浪花溅白，渔火点点。竹林东边区域未吊网帘，但见夜海映明月，银辉妙笔放出清净光。近岸处无竿，昏昏暗暗，仔细看滩涂，零零星星的闪烁着红点，难道这就是鬼弹涂？正想间，忽又听到一阵伤感的吹哨声，忽生米扭头望去，见百步开外，依稀有两个人影，一个端坐、一个站立，站立的那个人挥动两丈竿（6.66米鱼竿），在那儿钩跳跳鱼；鱼竿摇来晃去，好似风摆柳线；锚钩飞四方，尖刺穿脑拉肠。

忽生米见了，心想：“不对啊，老头不是住在妙意村里吗？刚才从旅馆出来，顶多走了两公里，怎么会这样呢？”返身欲回，却又被口哨声所吸引，驻足细听，句律律、句律律，声音里边好像藏着无数伤心事，教人听了，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说不出的压抑难受。赶紧转身往回走，走了不到十来步，不知从哪传来祷告声，嘈嘈杂杂，喧喧嚷嚷，声音仿佛近在耳畔，一字一句听得十分真切，有人说：

“吸血鬼啊，我们夫妻0型血，放放出来，献给你。”

“吸血鬼帮忙，紫菜快快长，卖个好价钱，帮女儿代偿。”

“海富啊，莫放了。再放下去，人没的做了！”

“老早不是人了！索性放放光！”

“你歇歇，我来。……呐！大腿动脉割两刀，好教吸血鬼吃饱。”

“……吸血鬼，尚飨（xiǎng希望死者来享用祭品）！”

这边厢，悲悲戚戚的祝祷声喧噪不已；那边厢，句律句律的口哨声响个不停，教听者，心弦嗡嗡颤动，悲魔顿生，恨不能钻出泥涂，挣脱桎梏（zhì gù脚镣手铐），插上一对翅膀，飞到月亮上去。忽又听老人说：“看那边，魔弹涂钻出来了。”

忽生米忙回头望去，见农夫擎起鱼竿，往前轻轻一挥，然后迅速扬起，转瞬之间，一点紫光飞上空中，摇来晃去，十分扎眼。农夫笑道：“有二两。”其阿爸说：“好卖一百块！诶？咋这么多螃蟹啊？”农夫闻言，低头左看右看，回了句“蛮奇怪的。”正说话，众多和尚蟹、朋友蟹、 招潮蟹、寄居蟹钻出洞穴，将二人团团围住；一个个举螯、吐泡，齐声大叫道：

“舞蹈家哎，和尚来送你！”

“朋友来送你！”

“招潮舞伴来送你！

“拉胡琴的，胡琴拉拉，来送你！”

“朋友们，魔弹涂幸甚至哉！”

“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这一世再会了，舞蹈家。”

“再会了，朋友们，再会了啊。……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不学苦行僧的佛法，怎么忘记过去）。今夜了悟生死门，不再回头望，走向下一程。”

“再会。”

话未落音，众多和尚蟹、朋友蟹、招潮蟹、寄居蟹已经钻进泥洞，消失不见。忽生米听见农夫说话，猛地想起303房间，顿觉身轻如燕，好似腾云驾雾一般，俯首下视，海湾形似月饼，举头咫尺可摘星。那明月如霜，发出清净无边普照光；好风似水，流经神山，绕过楼阁，吹拂七海。那功德海中央，有一座化城蓬瀛山，山上立着一座报恩塔，塔里结跏趺坐着一位碧眼老比丘，老比丘口诵《大佛顶首楞严经》：

“汝观地性：粗为大地，细为微尘，至邻虚尘，析彼极微，色边际相，七分所成，更析邻虚，即实空性。阿难，若此邻虚析成虚空，当知虚空出生色相。汝今问言：由和合故，出生世间诸变化相。汝且观此：一邻虚尘，用几虚空，和合而有？不应邻虚合成邻虚。又邻虚尘，析入空者，用几色相合成虚空？若色合时，合色非空；若空合时，合空非色。色犹可析，空云何合？汝元不知：如来藏中，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清净本然，周遍法界；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循业发现。世间无知，惑为因缘及自然性，皆是识心分别计度，但有言说，都无实义。”

凌晨三点多，手机叮叮响了两声。忽生米睁眼一看，山莴苣发来一封短信：“你给厂里打过电话？”

“是的。”

“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

“今天发工资，我给女儿买了两双童鞋，一双有小狗，一双兔子头。老板给我打对折，50块钱。等到中秋节，我就给她寄过去，那天正好是我女儿的生日。现在把我逼逼死也没有用，每月发工资，我就处理一部分。请你帮忙申请下。”

“你放心，厂里电话不会再打。至于申请，只能尽力而为，不能给你打包票。”“好的。打扰了。”

“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月亮。”

“你家门口有条小溪，水很清澈。溪里有小白条，还有昂刺鱼。”

“是啊。小时候我很喜欢坐在溪边钓鱼、想心事。眼下，只能望望月亮。”现如今，破屋弃山野，离人寄篱下；这离恨千端，那乡愁万种；唾沫汪洋难道尽，在外归乡两悲伤。真的是，一百块钱满是泪呀！好在明月清风不用钱，暂寄相思虚空藏。虚空菩萨无声响，一切尽在不言中。南无虚空藏菩萨摩诃萨。浮萍再无碰头缘，山景乡情印心田。愿娃娃今生无忧，平安喜乐，好运相随。

“前路艰险，兄台自晓得。切莫灰心，好好保重！常锻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叮叮又两声，妙老头发来信息说：“请你帮忙申请下。”

“你在哪？”

“山路上。”

注明：本文章来源于互联网，如侵权请联系客服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