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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先生,您手中的花早已枯萎,可是您又在等谁呢?”

梦境中,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从朦胧中醒来,晨曦微露,初升的太阳把毛茸茸的日光播撒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此刻,万物都暖融融的。

但我却感觉不到。

因为我已经变成丧尸好几天了。

我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白天也是,晚上也是,手里捧着一束已经微微干枯的花束。

感觉不到累,也没有饥饿感,只是僵硬地站在斑马线上,好像在等什么人,也没像其他丧尸那样到处瞎溜达。

而且,我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但……我为什么要像棵树一样站在这里死活不动弹?

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我在……等着谁?

2.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丧尸老喜欢往我这边凑活,白天日光下他们活动得比较慢,到了晚上就跟个大耗子似的到处乱窜。

到了晚上,就老往我身后钻。

拜托能不能给社恐人士最后一点自己的空间?但凡凑过来的,全被我一脚丫子踹飞了,因为数量之多,偶尔我还得抽出一只手,一拳揍飞好几个丧尸。

他们好像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打他们,但是畏惧我的武力值,渐渐退下去了。

其中一只穿着篮球衣的丧尸似乎想跟我讲讲道理,结果一张嘴,嘴里就是“呜啊呜啊哇”,声音之难听,我不耐烦地一个巴掌拍过去就让他静音了。他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离开了。

我得意地冲他微微扬起头。看上去我生前似乎是学了点功夫傍身的。

不过,我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跟个傻子似的捧着这束花站在街口,结果还被街上的丧尸咬了。

夜晚,我浅浅地眯了一会儿。

虽然丧尸形态不需要睡觉,但我还是遵循着人类的生活习惯,让自己休息休息。

不然这漫漫长夜未免太无聊了。

3.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这帮臭丧尸非要往我身后钻了。

我看向身后离街道不远的店铺,一家店赫然挂着幼儿绘画补习班的牌子。二楼小窗的窗帘后面,我偶然发现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然后又是一双。

4.

这些小家伙好像经常偷偷观察我,他们的味道挺好闻的,就像甜品屋里的小蛋糕。

我现在不是太想吃甜的东西,但是又很无聊,所以我决定把他们当做小宠物养一养。

为了防止其他人惦记这些点心味的小宠物,每次有丧尸过来我都一脚给踢飞了。但是这些人类小甜心他们吃什么呢?

我左思右想,于是趁着白天其他丧尸缓慢移动的时候,光顾了附近一家24小时超市。超市里早已人去店空了,不过还是有很多食物剩下的,我缓慢地推着一辆小推车,把那束干巴巴的花插在车上,又抓了一大堆巧克力、饼干、牛奶和面包。

出了店门以后,我艰难地爬进小推车里,顺着街道上的小坡滑了下来。

路上,那个上回和我捂捂轩轩的穿篮球衣的臭丧尸,看着我从坡上滑下来。他一脸宛如智障的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路慢慢滑到了补习班门口。

把那堆东西放在门口,我就离开了,去路口放哨。

过了一会儿,真的看到卷帘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痒痒挠伸了出来,把车子勾了过去。

5.

那群小孩子敢看我了,有时候,他们是三个人,有时候是四个,还有一个大人,看上去应该是老师吧。反正他们从窗帘后面偷看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也没什么感觉,反正也是无聊,每天就是踹僵尸,然后去超市0元购,再然后打滑哧溜回来。只是每每看到那束干枯的花,我总觉得心里好像忘记了什么。

有一次我看向玻璃窗,我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这应该就是我吧,变成丧尸以后真他妈丑。

这天我去超市溜达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几包口罩。

嗯,反正现在没人抢口罩。我就戴了一副,遮一遮这张丑脸。

当我把小推车往回送的时候,我又看到那个被我扇耳光的炸炸霍霍的丧尸了,我看到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是……羡慕?

两分钟以后,那个丧尸坐着我的推车从小坡上哧溜滑下去了,他一脸高兴的样子又发出了难听的哇哇乱叫声,我无奈又慈祥地给他吃了好吃的大嘴巴子。

聒噪。

当我把推车放在房门前时,我看到门口压着一个小纸条。

我疑惑地看向小窗户,一个小男孩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从窗户帘后面看着我。

小纸条上几个字。

“谢谢你,丧尸叔叔。你能看得懂我写的字吗?如果能的话可以冲我比个耶吗?”

我缓慢站起身子,冲着窗户,伸出我几乎僵硬的手,慢慢竖起两个指头。

“叔叔,你是怎么变成丧尸的?”“叔叔,变成丧尸疼吗?”“变成丧尸以后还会饿吗?还用上厕所吗?”“叔叔,你的皮肤怎么不是五种颜色的?”“叔叔,你下次去超市能帮我带个迪迦奥特曼回来吗?”“叔叔你为什么要老拿着一捧黑不拉几的花?”

这群小家伙就像好几本《十万个为什么》,每天小纸条上都有各种奇怪的问题。偶尔,那个老师一样的女人会冲我露出歉意的笑。

“叔叔,我朋友小花朵在旁边街道的向阳幼儿园,你能不能帮我看下?”

是那个大眼睛的小男孩。我放下纸条,注意到他期盼的目光。

向阳幼儿园……

这个名字我好像也有点熟悉,而且那个幼儿园离这里也不远,就在路口那边,我点了点头,然后让那个每天蹭我小推车的小丧尸帮我看补习班的门。

他有点不乐意,他还有点想吃补习班里的小朋友,我立刻又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然后指了指小推车,又指了指补习班,然后露出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他怕我再揍他,连忙点头。

这个小丧尸一副高中生的样子,暂时就把他当作我的小跟班吧。

6.

我穿过长长的马路,来到对面街上,在那家向阳幼儿园门前停下了。

一楼已经一片狼藉了,玻璃门早就碎成一片了,我晃晃悠悠走进去,几个像是保安的丧尸在一楼游荡,我一脚一个,直接踹飞了。

好不容易,我来到二楼,二楼是一条走廊,一道道紧锁的门,我挨个敲了过去,都没有回应,只有最后一扇门传出了细弱的抽泣声。

距离很近。

是鲜血和小甜点的味道。

我强忍住内心的躁动,好在戴了口罩感觉好多了。

赶忙从身上掏出那张小纸条,从门缝塞了进去。

上面是那个小男孩写给他朋友小花朵的话。

门内一片寂静。

很久以后,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回应时,里面传出一个怯怯的声音:

“你是谁?”

我噎住了,我想说话,但是我根本发不出人的声音,情急之下,我又把之前从超市随手拿的波板糖,从门底下的缝里塞了进去。

那边愣了一会儿。

这种波板糖一点不好吃,只有小孩子才爱吃。

“给你花朵儿,你不是喜欢这个嘛。”“谢谢姐姐。”门里传来女孩子小小的声音。

“麻烦你和元元说,我和小花朵儿现在在幼儿园里,老师把我们放在屋子里,让我们锁住门不要出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吃的了,小饼干昨天晚上就吃完了。”

我手里拿的就是那个小男孩托我带过来的吃的和喝的,我敲敲门,把袋子放在门口,然后就躲到了角落里了。

过了好半天,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小女孩领着另一个小女孩,她们发现了食物,惊喜地拿回屋子,又看看外面,然后赶紧关上了门。

我看到她们的时候,理智差点崩盘。

我见过她,我当然见过。

她和她,她们的照片,在我的钱夹里。

我每天出门都要看一遍。

7.

“严律师,这次多亏了您,我们一家人终于在活着的时候团聚了,您就是我们全家老小的恩人啊!我给您磕头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痛哭流涕和头磕在地上咚咚的声音。

“别别别,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本来就是你们雇佣的我。我只是说出别人不敢说的真相,还原了迟来的正义罢了。”

我放下了手机,前面那个乌烟瘴气的案子终于结束了,那个被拐卖的妇女终于在有生之年回家了,人贩子和买家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长吐了口气。

想起来在法庭上,那个买方看着我时阴狠的表情,我不屑一笑。

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去威胁别人呢。

“爸爸!”

这时候,两个穿着粉色和蓝色小吊带的小姑娘从外面跑进了屋,粉装玉砌的两个小团子,一回来就扑进了我的怀里。

“大宝贝儿!”

我一手一个把她们抱起来,宠溺地亲一口她们的脸蛋。

门外,是一身端庄碎花裙的,我的温柔老婆。

“严、尚、武,你他妈还知道回家啊?!”

“老婆,不要这么暴躁嘛~”

“你给老娘收拾行李卷给我滚出去!”

“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消失这一周不是有给你报平安短信吗,因为我这个官司有点特殊,怕出什么差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安全,出庭之前我和原告一直躲在一个地方。现在案子结束了,没事了,老婆,我都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

“滚,老娘没买你那份饭。”

“妈妈,你不是今天去超市大采购了吗?”大女儿樱朵回头,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严尚武,要不是看在女儿还有你现在瘦成了个柴火棍儿的份上,谁管你!”

许温柔气哼哼地瞪了我们父女一眼,就进厨房了。

“老婆,我马上就能胖回来,而且我功夫一流啊,我能保护你们娘仨!”

这一周以来都是糊弄饭,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一番大快朵颐以后,我舒舒服服地把头靠在了老婆肩上,老婆会意,立刻给我吃了温柔的大耳刮子。

“温柔老婆,我想吃西瓜,能帮我切一下吗~”

我瞥见了老婆刚才买的西瓜。

“没有西瓜。”

“妈妈我渴,想吃西瓜!”小樱朵撒娇,果然是我严尚武的好闺女,不像小花朵只会在旁边给芭比娃娃编小辫。编完芭比娃娃又非要给我编。

许温柔又生气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进了厨房。

吃着爽口的西瓜,我舒服地喟叹一句:

“夏天吃西瓜真好,老婆,要是这西瓜没有一股蒜味就更好了~”

“下回切西瓜之前记得洗洗刀~”

老婆一记眼刀立刻飞了过来。

“爱吃不吃!!”

8.

“温柔……樱朵儿……花朵儿……”

我张着嘴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张开嘴却是难听的哇哇哇啊啊的声音。

刚刚紧锁的门传出了声音:“谁在外面?”

我一惊,身后又传来动静,回过头竟然有好几个丧尸被这边响声吸引过来上了楼!我一着急,一下子手脚并用,把丧尸一个个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然后一狠心,跑到她们大门口,故意发出恶狠狠的吼叫声。

“花朵儿,别开门!外面都是怪兽!快过来!”

“但是刚才的声音有点熟悉……”

“你忘了老师临走前告诉我们的吗,还有爸爸妈妈以前说过的,他们不回来,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我心尖一颤儿,不愧是他妈的我的亲生女儿。

9.

正想好好夸夸我教出来的女儿多优秀呢,一个没留神一个丧尸扑到了门上,疯狂撞门。

我一把揪住他,一拳给他打到一边去,他立刻反扑过来咬住我的肩膀,我俩厮打到楼梯口,又不小心从楼梯上一起滚了下去。

当我压在他的身上,掐着他的脖子的时候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我面露凶光,用丧尸语哇啦哇啦地告诉他:

老子就算变成丧尸也不允许你们这群狗东西打我女儿的主意!

10.

解决了这边的混乱,没有丧尸再敢往这边跑了,我也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看着地面上的残尸,可不能让她们姐妹看到这些脏玩意儿,于是我又提了一口气,爬起来,努力把这些家伙搬到外面犄角旮旯去。

搬运最后一具丧尸时,我脚步忽然有点不稳,一阵头晕目眩。

难道是最近晒了太多阳光?戴个帽子吧。

还是因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看来丧尸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啊。

我使劲敲了敲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边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许温柔,那个对我从不温柔的姑娘,去哪了?

11.

严尚武从小学就知道许温柔,那时候女生是个乖乖女优等生,属于年年排在红榜的前几位,被嘴碎家长从学校夸到补习班的人物。

而严尚武从小学就是出了名的混混,他的势力在初三的时候达到顶峰,为什么初三是顶峰呢,因为高一的时候遇到了许温柔。

本来这俩人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

转机是在高一那一年,许温柔的成绩有所下降,从前几名慢慢滑到几十,后来终于跌破一百大关,在高一下的期末时到了两百多名。

其实这样的下降也算是正常,但是,这位许温柔偏偏不走寻常路,她打算去参加艺考,成为一个艺术生。

在他们这样的小地方,走艺术的成绩都不是特别好,所以对于家长们来说,许学霸的事无疑是个重磅消息,大家都议论纷纷,怎么说的都有。

许温柔却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有一天,许温柔拿着一封信,来到了学校小操场,这时候正值饭点,学校人不算多。

17岁的严尚武就突然,整了个大背头,人模人样地窜了出来。

“他们说,像我这样的大哥,就要配一个温柔漂亮智商高又有个性的女朋友。”然后摆了一个自认为最帅气的造型。

许温柔露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把信递到他面前。

“这情书是你写的?”

“没错。”

“从哪抄来的?”

“原、原创。”

“我会披星戴月地想你,我会奋不顾身地前进,远方烟火越来越唏嘘,凝视前方身后的距离,越瞅咱俩越觉得怪合适。”

“怎么了,我写得不好吗?很押韵啊。”严尚武不自在地看了看天。

“严尚武,除了最后一句话还有标点符号以外,整首歌我都听过……我就直说了,你不要跟我抄歌词了,我没空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另外,你唏嘘俩字都写错了,就你那语文成绩,你还学人家写情书?!”许温柔满脸不耐,转身就走。

“但、但我知道披星戴月和奋不顾身咋写,我还能解释呢!披星戴月就是穿着星星衣服戴着月亮头套,就像你现在眼睛里有一颗星星……”严尚武着急地解释,说着又可劲拽住许温柔的袖子,不让她走,一个不小心就把许温柔的校服外套给拽下来了。

“那个……”

“滚!”

严尚武回来的时候,一圈小弟围了上来。

然后一边惊叹一边观赏世界奇观——严尚武脸上的大红巴掌印。

比上次本历年穿的红裤头还要红。

“武哥,这是温柔姐过年给的红包吗?”

“滚。”

“武哥,不然咱们就算了,刚刚其实我们就是瞎起哄开玩笑的,你不用真的去追她啊。”“对呀,再说了,以温柔姐的成绩,就算学了艺术,武哥所有课目的成绩都没人家一科高那!”

说罢,大家哈哈大笑,以为这事就翻篇了,变成一个吹牛逼的梗就过去了。

严尚武却一言不发地掏出了一个作文本和一支笔。

“武哥你要写作文啊?”

“每个人把唏嘘俩字给我写出来。”

“哥你开什么玩笑啊,被拒绝了也不要这么自暴自弃啊哈哈哈。”

众人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着,然后回头就看到沉着脸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都是肃杀之气的严尚武。

这他娘的中了什么邪!

这是当时每个人脑子里的想法。

12.

许温柔最近很烦躁,她被一伙校霸势力缠住了,而且这伙校霸异常的难缠。

除了那个校霸总是给她奇奇怪怪的情书以外,他手下的小弟也会经常找她,当她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以为他们是来伤害自己的,谁知道他们看到她,立刻从书包里抽出了——

一本练习题。

“温柔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这道题真的不会做啊,我要是下次成绩没有提高,武哥会杀了我的啊!”

“你们不会问别人吗?问老师不行吗?!”

“嗯,不行,问过了,听不懂,老师被问烦了。”

“那你不然报个补课班补一补,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你们?”

“嗯,不行,补课班太贵了,温柔姐帮帮贫困的我吧!”

被逼无奈,许温柔看了一眼那道习题,忽然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他妈的,你们问的都是一种类型的,我已经跟他们讲过好几遍了!”

最后,许温柔找了严尚武一次。

然后,尚武帮补课班成立了,严尚武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屁颠屁颠来上课了。

众小弟叫苦不迭地参与了进来。

那几个夏天,大家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我真的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啊!”严尚武叹息道,“这间教室里洒满了我热爱学习的汗水!”说罢,讨好地看向许温柔。

其他小弟心里翻了无数大白眼给老大,然后继续一起讨论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第二问的解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偷摸报的补课班问一下老师。

两年后,许温柔考上了A大艺术系美术专业,严尚武的小弟们都上了一本线,其中有几个甚至上了不错的211和985,而严尚武差两分没考上211。

严尚武拿到考试成绩之后揍了那几个小子一顿!

让你们模仿老大我学习,谁让你们超越了?!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他妈的是不是背着我报补课班了??!

13.

“妈妈,当初是怎么喜欢上爸爸的呀~”

“哎呀,那当然是因为你们爸爸我英俊帅气、玉树临风、善良又机智……”

“妈妈?”小樱朵向妈妈求证。

“你爸呀,这些优点一样没占,就一点还凑合吧,善良。”许温柔正趴在床上看着《素人小侦探》综艺。

“没了?”我人都傻了。

“没啦。”

“就没啦?除了善良?”

“奥,还有,人好,哎你别挡我看推理综艺,我破案呢。”

“破案破什么案,你再不过来安慰安慰你老公这颗心就要破碎了。”

“奥没事没事,破了就再买一个。”

???敷衍谁呢?

我立刻把俩孩子抱回她们的屋子,然后回屋锁上了卧室门。

“老婆我的心真的要破碎了需要你的爱给我补补。”

“……严、严尚武!综艺没看完呢!你他妈的滚开!”

……

“温柔?!”我大叫着从梦里惊醒。

“唔……怎么了啊,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明天还得上班呢……”身旁那个小女人不满地抱怨着,翻了个身。

“老婆……”我慌张地抱住她,柔软的,温热的,是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了,我做梦梦到我变成丧尸了……呜呜呜呜。”

“让你少看点那种智障小说。”女人虽然很疲惫,但还是半梦半醒地轻轻拍着我的头,安慰道:“没事了,傻儿子。”

“嗯,有老婆真好。”我哭着点点头,蹭着老婆的肚子。

14.

“啊呜啊呜哇”

“老婆你说什么?”

“哇哇哇啊啊啊”

“老婆?!”

我一睁眼,眼前的老婆赫然变成了那个补习班门口的小丧尸,我正抱着他的肚子可劲可劲蹭呢。

???

那一瞬间我们俩面面相觑,都觉得被侵犯的人是自己。

“你他妈的!”我气的又想给他一脚,但一抬头赫然发现楼上两个小女孩在从窗户看我们。

不能让女儿认出来是我!

我慌忙捂紧了口罩,低下头,扯着小丧尸躲了起来。

妈卖批,好像是我刚刚处理完楼下的丧尸,累的睡着了做了个梦,还把这厮当成了我老婆。

不过你他娘的不好好看门怎么跑到这里了?

小丧尸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摇摇头,拍拍胸口,又拍了拍我的肩,脸上是担心的神色。

你他娘的不会是担心我所以跑过来了吧?

我抿紧唇,这丧尸怎么回事啊,难道他也和我一样有自己的意识?

难道他把我当成了……兄弟?

我有些感动。

然后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兄弟情左勾拳。

让你小子刚刚用左手拍我的肩。

15.

没想到我的女儿居然就在这里。

因为我救了别人的孩子,所以老天就把我的孩子还给了我吗。

难道这都是命吗?

我在这里苦苦等的人就是女儿吗?

我低头看着那束已经破破败败的花。

失了神。

这是一束向日葵。

但为什么……是向日葵呢?

————————————————————————————————

“你们几个在这里学习啊,看见你们嫂子了吗?”

“在美术室嘞。”几个小弟笑呵呵地回答。

我笑着点点头,顺手一巴掌拍翻他俩的“物理书”,露出了里面的七龙珠漫画。

“不是哥瞧不起你们,就你俩这种资质的,还努什么力啊,学一百年也没用,收拾收拾回家卖烤红薯得了。”

两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弟表情变了,他们有些受伤地拿起书就跑了。

呵,天天偷懒,自尊心还这么强。

我撇撇嘴摇摇头。

后来这俩人瞒着我偷偷摸摸地报了补习班并且奋发努力考上了211。

证明了即使资质差但努力一样不用卖烤地瓜。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我他妈的。

————————————————————————

我溜溜达达地进了学校唯一的一间美术室,没有几个人,不过到处都是画板,我左看右看,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我的女神——许温柔。

不愧是我女朋友,长得真得太他妈好看了,穿着校服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她正在画板上画着什么,神情专注,不同于平日的冷漠难以亲近,此刻的她面容柔和又清秀。

我刚一靠近,她就发现了。

“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帮我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有点受宠若惊地走过去。

远远看过去,她好像在画一副色彩鲜艳的画。

“你看过梵高的《向日葵》吗?”她忽然安静地问我。

“向日葵?我查查。”我立刻掏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什么玩意儿啊,丑了吧唧的,这也是大师之作吗?

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什么啊,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净整这些看不懂的……”

然后我就看向了她的画板,随便瞟了一眼,呼吸随即就滞住了。

澄黄的背景下,一朵朵绚丽而黄艳艳的向日葵奋发生长着,它们盛开其中,明艳得好像鲜活的生命,生生不息,又好像一朵朵温暖的阳光,永不褪色。

我好像看到了画里不断冒出来的蓬勃生命力,看到作画人对生命的喜爱和活力。我看到了许温柔,那平日冷淡又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姑娘,此刻眼睛里都是温润而坚定的光芒,那一刻我想:她一定是个内心柔软而且真的喜爱生活和阳光的姑娘。

“向日葵在法语里的意思是‘落在大地上的太阳’,炙热炫目又遍地生长的太阳之花,梵高一生挚爱黄色,用黄色来代表生命、光和热……算了,和你说,也是白费时间。”许温柔自嘲地叹息道,无意间抬起头看向严尚武,却诧异地看见他痴迷地看着这幅画。

“……我看不太懂艺术,但我想,能画出这幅画的人,内心里一定住满阳光。”

她微微一怔。

“许温柔,我能不能以后经常过来,看一会儿你画画。”

许温柔第一次认真看向严尚武,他的眼睛清澈、温暖、闪着明亮的光,像向日葵一样。

许温柔慌忙低下头,不知道怎么了,脸上,竟然有些热。

许温柔想起读过的介绍梵高的书。

梵高在给弟弟的信里曾经讲过: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向日葵代表阳光,又象征着爱情。

16.

我拿着超市里的笔,很艰难地写了一些字,变成丧尸后,我的身体也变得僵化,干不了太细的活。

不像揍丧尸、打拳和飞踢这种属于粗活。

我在行滴狠。

我自豪地在心里好好表扬了自己。

然后我又拿了一大堆食物和水,还有两个波板糖出发了。嗯,小孩子可不能吃太多糖。

在向阳幼儿园二楼屋子的门口,我深吸口气,敲了敲门,然后把小纸条塞了进去。

上面写着几个丑丑的大字:

你妈呢

原谅我国骂说太多,现在讲什么感觉都是在骂人。

半晌,传来了樱朵的声音。

“是昨天的好心叔叔吗?”

再次听到女儿的声音,我忍不住心里难过,可是我是丧尸,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她们是我宠爱的小公主啊,可是现在却被锁在一间小房间里独自面对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

她们还那么小,那么弱。没人保护,只能是自生自灭。

世界末日,我这个已经变成丧尸的爸爸,除了能为她们送点吃的喝的还能做什么呢?

我连和她们说句话都办不到。

“妈妈去上班了,花朵好想妈妈啊,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也好想爸爸,爸爸好久都不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呜呜……”

“花朵别哭,花朵别哭,姐姐在呢姐姐在……”

女孩子的啼哭声,让我又失了神。

我把食物放在门口,跌跌撞撞走下了楼。

女儿的哭声。

闪烁的车灯。

一群黑衣人把我的女儿抱上了车,在我的眼前,强行带走了我的女儿。

任凭我怎么喊,我女儿怎么哭,我在后面怎么追,怎么追都追不上。

“严律师,要怪就怪你管了不该管的事,你家有三个女人,我就卖三个,每个都卖给一个老头当X奴怎么样?”

“你滚!你把我女儿还回来!严尚武你把女儿还给我啊!!!”

“爸爸————!!!!”

我双眼通红,双手颤抖,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

我捂着头从嗓子眼里发出了绝望和嘶哑的嘶吼声,终于在街角晕倒了过去。

昏迷前,我脑海里隐约传来飘渺的声音。

“严律师,别担心,您的女儿已经抢救回来了,但遗憾的是,左手的拇指再也接不回去了……”

17.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日落斜阳,身边是小丧尸,我躺在补习班的门口,二楼窗户后面几双天真的眼睛担忧地看向我。

这一觉醒来,很多消失的记忆也逐渐恢复了。

我沉默地爬了起来,小丧尸见我醒了,开心地过来拽拽我的衣服,指了指那辆小推车。

我看向那边,只见小车上原本插着的那束枯败的花旁边,插满了路边的小野花,它们随着风,摇摆着小小的头,就像小小可爱的孩子们一样,那么简单又天真。

我,该做点什么了。

———————————————————

我们丧尸不会饿不会累,鲜血散发的气味会促使我们想要去咬人,而对于有意识的丧尸,是可以自我控制一点的,而戴上口罩隔绝气味更能大大减少这种吸血咬人的欲望。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丧尸以后仍然保持人的意识,但我确定这个小丧尸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我为他戴上了口罩,戴了三层。

他有点诧异我的行为,不过他已经没有呼吸,也不会感觉闷什么的。

我不在的这几天,他和补习班的小朋友们好像关系不错,小朋友经常会从门缝里传出来为他画的稀奇古怪的画像来。

奥我差点忘了,这是幼儿美术绘画班来着。

我努力教会他为补习班和向阳幼儿园送一些食物,教会他打架的姿势,好在他生前应该是挺爱运动的(毕竟临死前穿的都是篮球衣),他学得很快,已经能代替我保护这些小点心们了。

然后我带着一车花香,推着装满食物的小推车,里面有一根棒球棍。

一个人,在末世,就这样上路了。

我要去清云谷中央广场。

我的老婆,还在那里。

———————我来更新啦~还有人吗~———————

18.

我一个人推着小推车,踏上了寻找妻子的路途。

从这里到许温柔工作的清云谷广场,走路要好几个小时。

我傍晚出发,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去。夜晚到黎明破晓前,是丧尸集体出动觅食的时间。

最近一段时间,我敏感地意识到,我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为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我躲进一家无人的店铺,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作为丧尸,我并不需要睡眠,但还是闭着眼,浅眯了一个晚上。

……

第二天,我觉得我的身体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废弃城市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冒着烟的小轿车,有的驾驶员直接死在了车上,而车钥匙还挂在上面。

我盯着那一束闪亮的车钥匙,心中泛起了嘀咕。

老子好想开车啊。

虽然我身体感觉不到累,但我有点懒。

但丧尸能开车吗?

我尝试了一下,可以踩油门,踩刹车,但是灵活性很差,比如准确控制方向就很难做到,这要是开出去马上就得因为不能及时转弯撞树上。

我这边正纠结要不要慢点开,一点点挪到目的地时,一个男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准确的说,是个帅哥。

一个一身潮牌、脚踩AJ的男生像一根火箭筒一样飞速往这边跑来,为避免麻烦,我立刻趴在方向盘上装死。

这个男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张牙舞爪口水流了二里地的丧尸。

卧槽,现在丧尸也喜欢帅哥吗?

我瞪大了眼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小子居然还举着个自拍杆在边跑边直播?这家伙是疯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的脚程确实很厉害,跑得极快,三下五除二就摆脱了追击的丧尸,此刻,正在离我不太远的一棵树下喘着粗气休息。

然后只见他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电风扇,对着脸吹了起来?

“呼…呼…发型都、都给我跑乱了……”

“家人们,又…又摆脱了一轮追击!但还没有发现有物资的商店!”

“大哥们,看我这么拼命,是不是打赏个跑车,没有跑车,热气球也行啊……”

“就那群丧尸小崽子还想追上我?我以前可是奥运会短跑金牌得主……”

这个作死的家伙又开始边喝水,边扶着树悠哉游哉地吹牛皮。

“串串你可憋吹了,你比苏炳添跑得还快啊。”

“串串你在国外的艺名是博尔杀马特?”

“串串你换个手机支架吧,刚你跑步直播那画面差点没颠死我,没被丧尸恶心到反而是被你给整晕车了。”

“主播能不能连线一下rap主播,在你和丧尸追击战的时候能给你伴奏。”

“送一颗小心心,不能再多了,这一毛钱可是我全部家当了!”

“大家众筹一下,主播户外求生不容易,说不定下次直播就是在火葬场了!直播内容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

“他妈的,”金秀川抡起拳头冲手机摄像头挥舞了两下,“你找个班上吧!再冒充我直播间管理员信不信我给你bangbang两拳!串串子我福大命大,要比乌龟活得还日久天长!”

末日户外求生和丧尸赛跑?现在主播已经卷到这种地步了吗?你好歹播一些阳间内容人家也不会吐槽你啊。

但是与此同时,我闻到了,大量同类的气息,而且,是从四面八方来的,你小子别得瑟了快跑啊!

我立刻按了一下车喇叭给予他警告!

“我giao,吓死我了,怎么有车喇叭的声音!”金秀川吓了一跳。

但他没找到按喇叭的人,便继续低头看弹幕。

“小串串,我怎么觉得你后面好像有东西。”

“没搞气氛,串串,我是真觉得你该走了,这地方不安全!”

“你们别想吓唬我啊。”不过金秀川隐约也觉得不太对劲,他把手机朝各个方向照了一下。

“主播,东边和北边好像真的东西往这边跑!”

“快跑吧!南边也有!”

“跑跑跑,往哪跑,你以为去二仙桥成走华大道啊!”金秀川嘴里嘟囔,但还是紧张起来,朝西边跑去了。

西边不行,那边味道最重。我咬紧牙关。

果然不多久,就看到那个帅气的身影又飞奔了回来,这个时候聒噪的声音已经大了起来,前后左右已经有一大群丧尸把他团团包围了!

阿西吧!”金秀川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现在已经被丧尸围成的圆包住,像一个口袋,他已经毫无退路了!

我皱紧眉头,正在思考要不要出手时,这个神经病小伙再次突破了我作为丧尸想象的极限,他已经开始上树并且坐在树杈子上直播了。

“家人们快看!底下现在全都是丧尸!这不比春晚精彩?这都不打赏个保时捷?”

下面的丧尸大概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严重践踏,在下面无能怒吼起来!

“哇哇呜呜啊啊”(翻译:他怎么敢的呀!)

此时手机直播间弹幕也在疯狂刷屏。

“主播终于还是疯了吗?”

“吃席的时候我坐小孩那一桌。”

“直播界内卷第一人,被丧尸包围还在要观众刷礼物。”

我常常因为跟不上这些牛马主播的脑回路而感到与他们格格不入。

19.

在寻妻的路上,我遇到一个不要命的网红,为了节目效果,舍身在街道上边跑边拍摄路面和丧尸,这种时候还要哗众取宠……然而原来他是个运动员出身,所以很容易就能跑过那群丧尸。

但事情往往不像想象中那么顺利,四面八方的僵尸很快被他的气味吸引,向这边聚集,他寡不敌众,被一大群丧尸围住了,不过这小子真是有点功夫傍身,直接爬上了路边的一棵高高的大树。

三四十只丧尸们只能在树下面无能狂怒,大声嘶吼,他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地向观众要礼物。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丧尸们开始往上堆叠,上面的踩着下面的一层一层往上堆,犹如一座“丧尸塔”一样快速向他爬去。

“我真是服了一群老六!”金秀川大叫一声,继续往上爬,可是再往上的高度他就有些害怕了,而且更恐怖的是,在他犹豫的瞬间,已经有一只丧尸拽住了他的鞋,正在使劲把他往下拽!

有另一只丧尸也趁机握住了他的脚腕!丧尸巨大的力气让小伙子难以招架,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眼瞅着就要被拽下去了!

他妈的。

虽然他很作死很奇葩……但是我实在看不了马上要发生的悲剧,我终于还是咬咬牙一狠心……

眼看丧尸塔越叠越高,金秀川马上就要葬身尸海,金秀川哭着发誓再也不……穿这双鞋了,实在太他妈晦气了,居然招丧尸!

电光火石之间,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紧接着,一辆高速行驶的黑色轿车朝着大树疾驰而来,不过它没有撞到树上,而是擦着边把那座高度离谱的“丧尸塔”的底座给撞飞了!数十个丧尸劈里啪啦地就上天了!

而顶上那些没反应过来的“金字塔尖”的丧尸们,刚刚还在得意马上就要吃到美食了,忽然就猝不及防如高空坠楼般直线落地,摔了个五体投地,当场去世。

只有那些爬的不算特别高的中层的丧尸侥幸落了地,而那辆黑色的汽车在不远处却狠狠来了个急刹车。一个一身黑西装,戴黑口罩和棒球帽的冷漠男子拎着一根银灰色金属棒球棍走下车,毫不犹豫,上来就是一记重击,一棒子就把一个凶狠的丧尸打得口吐污血,扑倒在地。

剩下的几十个丧尸愤怒地爬起来,扑了上去,然而黑衣男子就像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般,左右开弓,前后出击,简直是一棒一个小朋友,生生在丧尸群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金秀川刚刚趁机又爬上一处树杈,眼也不眨地盯着眼前恐怖刺激的一幕,而他手上的手机更是直播了整个过程。

“西装暴徒,妈的太酷了。”金秀川喃喃自语道。

而我这边。

中间的丧尸被撞的生活不能自理,顶上的丧尸也从高空跌落,那个丧尸塔也一下子就坍塌了一半。

然后我毫不客气,举起这根金属的大铁棒,奋力挥舞,到处都是被击飞的丧尸,当丧尸群意识到要反扑的时候已经打掉了四分之三了。

作为丧尸,我自然而然地了解我们丧尸的弱点是什么,行动迟缓,但在捕猎等特殊情况时会速度惊人,讨厌阳光,喜欢黑暗,群居捕食,所以眼下这些大白天出现的丧尸纯粹是被食物冲昏了头,才会不顾太阳的灼烧而聚集在这,要不是现在有阳光,估计会来更大一批。

而我此时全副武装,尽量遮住露出的皮肤,所以对于阳光有一定的规避作用,于是也慢慢地占了上风。逃生的路缓缓打开。

此刻,上面的那个傻小伙子跟个呆头鹅一样吓呆了,看着下面这场混战。

这时候还发什么兔子愣呢!

我好不容易给他开了道,他别再错过了,一会儿等丧尸缓过劲了他可真的要加入丧尸群豪华午餐了!

他奶奶的!

我气得直哼哼,只想让他快跑,拼命冲他挥舞手臂,但他却傻傻地冲我挥挥手说了句嗨。

???

也不知道是我太气了还是忽然天降奇迹了,我干涸死寂的嗓子眼里就像忽然冒出一汩汩泉水一般,艰难冒出了一个好像带着毛刺儿、极其难听刺耳到我根本认不出是我的嗓音的一个字:

“跑!”

我向上面伸出手,他终于如噩梦惊醒一般出溜出溜往下爬,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的手!

20.

我们两个飞奔逃走,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点。

“老哥!你太他么神了!你都不怕的吗,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小伙子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劫后余生地向我表达感激。

“我惊了,这就是——天降守护大哥吗?”

“主播打PK我都没这么紧张过,刚才那是在拍电影吧?”

“这大哥是真能处啊,有丧尸他是真敢上啊!”

“这哪里是大哥,这明明就是城市版拆塔孙策,从突然开车撞人到弃车入场反杀,顺便还拆了丧尸‘塔’,一波节奏,稳了。”

“这不得上热搜啊,关键时刻没有保时捷,但有保你狗命的宝骏,五菱汽车赢麻了!”

直播间从黑轿车撞“丧尸塔”时就炸了,瞬间铺天盖地的惊叹透过屏幕的弹幕传递过来。

金秀川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直播间从十几个人一下子破百了,没一会儿就上五百了,这已经很多人了。

要知道,这个时期,很多人已经断粮断水了,能有多少幸运儿活着,甚至有多少人恰好能看到他的直播呢,这几乎是平台这一时段的绝大部分在线观众了。

金秀川不知道的是,后来该平台热搜第一就是“西装暴徒”,然后就是什么“上分谁能拒绝一个又会开船又会拆塔的孙策呢”“灾难后,一起开宝骏去旅行吧”……

—————4月28更———

21.

我把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帅哥救下来以后,立刻松开了他的手,但是他过于紧张还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紧紧拽着我的胳膊,我刻意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我帽子口罩也难以完全掩盖住的惨白脸色,和一双瞳色异常的眼睛。

尤其是当我无意中回头发现他居然还在直播时,我用手指指了指他的手机。

帅哥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关掉了直播。

然而他关的太快,漏掉了几条最新的弹幕。

“串串,大哥的脸色怎么怪怪的啊。”

“串串,你的守护大哥,看着好像和平常人有点不一样啊。”

……

“大哥,我叫金秀川,账号是‘一只串串精’,是某因平台的一个小主播,原来是游戏主播,现在是户外求生主播……大哥,我看你有勇有谋,气质超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不能带上兄弟我一起啊,我速度可快了,堪称主播界小苏神……”他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

然而,看到我冷漠的背影和迟迟不讲话的样子,他也明白过来我不需要他,他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低下头,轻声地说:

“其实,灾难前,我就是个下饭游戏主播,游戏打得菜,平时也不会做饭,家里根本没什么储备。灾难发生以后,本来楼下还有个小商店卖东西,但是东西都贵的离谱……后来,钱没了,连方便面都买不起了,只能两天吃一个面包……”

“再后来,别说小商店,连个活人也没了……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出来找吃的。实在不行赚些钱也好,毕竟现在物价贵的离谱,万一还能遇到出售物资的地方呢……要不然,谁会在这时候做什么户外求生主播,挣这种卖命钱啊……”

“……我现在每天睁眼闭眼都是自己一个人,我眼睁睁看着直播观众人数从每天上千人到每天几百人、几十人,到现在连五个人都凑不齐……呵,短短的几个月,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好像通通关闭了信号一样……我只是觉得,我得出去,我得找到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能呼吸能说话能和我面对面……开黑的人……”

“可能……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但我总觉得,人类总会找到解决病毒的方法,有一天,这座城市还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那些在春天走丢的人,有一天也一定会回来。”

他的声音有些动情,听到这儿,我心底多少也有些触动。

我想到了我自己,即使我落入现在这般境地,但至少,我要让我的妻子和女儿活着走出这座城。

我叹了口气,我原本打算把他救下就不管他了,唉……

我仍旧是背对着他,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在上面缓缓写下一句话:“我不正常。”

“大哥,你怎么半天不说话啊,大哥,你说句话啊。”

我没有转身,只是把纸条向后递给了他,然后,自觉往前跨出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金秀川疑惑地接过纸条。

“你——不正常?大哥,你莫非是……聋哑人?啊,没事,我不歧视聋哑人的,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爸妈从小就告诉过我,不能歧视残疾人。没关系,我还可以帮你。”金秀川露出善意的笑容,往前迈了一步。

???

我费劲八力写几个字容易吗,我哭笑不得,瞬间18岁前那股不愿意写字读书的混混劲儿又迅速上身,我索性直接挑明身份,摘下口罩和帽子,然后,转过了身。

我终于看清了小伙子的脸,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脸上带着阳光友善的笑容,但是在看到我的整张脸的时候,微笑瞬间变成了呆滞,然后是震惊、不敢置信,最后是惊恐,伴随一声“卧槽!你居然是丧尸?!”

他嗷的一嗓子撒丫就往外跑出去了!

我漠然地看着这个家伙扭头跑掉,然后淡定地回头去找我的小推车。

22.

我绕了个小圈,回到刚刚的地点,那里的丧尸基本已经散去,偶尔遇到几个刚才和我打过架的丧尸,都低着头绕开我,不敢和我对视。而我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我的小推车,于是又继续踏上我的寻妻之旅。

然而当我走到一处步行街时,我又从玻璃橱窗的倒影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嘛,这家伙胆子是真的肥,就连丧尸都敢跟踪。

我无语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家伙拙劣又迅速地把自己藏到垃圾桶后面,然后还不小心露出半个耳朵。

老半天没听到动静,他好奇地探出了头,结果正好和我无语的目光撞上。

金秀川尴尬笑笑,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狗子一样问我:

“我真的好饿,大哥,能不能把你车里的薯片分我一点,原味的番茄味的都行……”

我怎么总能遇到怪胎。

当我和这个叫金秀川的主播行走在路上时,他嘴里嚼着薯片,而他身上因为穿着我的外衣,带上一身我的气味,所以暂时没有被其他丧尸注意到,于是我们就这么往前走着,但我不敢太过张扬,只敢带他走人少,基本遇不到丧尸的小路。

“大哥,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丧尸吧,本来我都跑路了,可仔细想想,哪个丧尸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不点和好几十张牙舞爪的丧尸打群架,我他妈哪里那么值钱!而且哪个丧尸会开车,会说话,还能给我写小纸条!这是正常丧尸能干的事吗?我说真的,大哥你是不是充钱进化成超级丧尸了,我看你回去找车的时候那帮丧尸对你唯唯诺诺的,就你这打架水平,搞不好以后要进化成末世丧尸王吧,咱们这边以后是不是考虑组建个自己的丧尸军队?我回来没别的,主要是害怕大哥这边缺一个翻译。”

我真是佩服他的脑洞,我真想递给他一支笔,他来写,我肯定买一本。

不过这人也真是没心没肺,居然和丧尸蹭吃蹭喝。

“大哥啊,你推着个车,是要去哪里呀?”

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车里的花束,敷衍着他。

“花?送花?难道你要给谁去送花?还顺便带一大车物资去?家人吗?妻子孩子?”

这人倒是挺聪明的,我缓缓点头。

“我去,大哥你他妈也太深情了吧,变成丧尸也还不忘照顾家人,可真羡慕嫂子。”金秀川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和我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走着走着,觉得这家伙也太能墨迹了,本来我们一人一尸就应该低调过街的,结果这家伙又是吃薯片又是和我唠家常的,这是在号召周边的丧尸都赶紧过来开席吗?

我很想让他闭嘴,张开嘴极力从嗓子眼逼出了两个字:

“闭——嘴——”

金秀川赶紧捂住嘴,用那种很小的声音说道:“好的。”说完还冲我挤眉弄眼着。

不过他也算帮了我一个忙,因为救他,我竟然能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了,真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

经过昨天晚上,以及今天大半天,我们慢慢悠悠终于走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清云谷广场。

我老婆许温柔工作的地点。

23.

这里办公楼林立,我努力在其中搜寻我记忆中她的上班楼层。仔细想想,上次接她下班好像是一年多以前了,我有些惭愧,只能勉强根据一些残留的记忆,大概找到她工作的那栋楼。

“我们要上去?找你的家人吗?”金秀川有些畏惧地看着这栋楼,毕竟1层的状况很不好,到处都是人间惨状。

我点点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和我一起进了电梯。

电力系统居然还有效,我们推着推车坐着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我们的目的地是9楼。

然而,记忆混乱的我却搞错了,不小心按成了5,当我反应过来又按下9时,金秀川对我露出礼貌的微笑。

“大哥,你别乱搞我啊。小弟小命就这么一条啊。”

“叮——电梯到了——”电梯在5楼停下了。

随着电梯传出的声音,我明显感觉到金秀川紧张地往我身后躲了躲,我握紧了手里的棒球棍,严阵以待。

随着电梯门打开,面前是整面玻璃门,应该是某某公司的大门,好在没有人也没有丧尸,我赶紧按下关门键。

然后电梯不再停止,继续顺畅地往上走了。

金秀川悄悄舒了口气,甚至“狂妄”地安慰我道:“看来五楼是安全的,说不定整栋楼的人都逃出去了,我本来还以为能见识到电影里办公室的社畜丧尸有多可怕呢!”

“叮——”

他话还没说完,电梯在八楼又开了,这次一个女人瞪着充血的眼球直直地盯着我们!

“卧槽!”金秀川吓得大呼一声然后直接钻到了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一棒子就挥了出去,一下子把女人击飞,然而她连挣扎都没挣扎,就倒向了一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她是想从电梯逃生但是运气太差刚按住了电梯按钮就被抓住了。也难怪我们会在这一层停顿。

“我靠,她已经没了啊,而且临死都在按电梯。”金秀川颤颤巍巍从我身后探出他的小脑瓜子,哆哆嗦嗦看一眼那具尸体,又吓得赶忙缩回了头,蹲坐在地上,叹息道:“看来老师说得对,逃生的时候真的是不能从电梯跑啊。”

“叮——”

终于到9楼了,我心情有些激动地一开门就推着车冲了出去,也不管后面的金秀川如何。

金秀川大叫着重色轻友就爬起来打算跟着出去,结果衣服竟然被电梯里的广告牌钩住,还没来得及起身,电梯门就关闭,径直往下运行!

“欸欸欸!!!大哥大哥!!”

金秀川好不容易爬起来,慌张地大叫,疯狂拍着电梯!

我却已经走出电梯好几米远,环视四周,忽然感觉不对,这里,虽然格局和老婆的公司很像,但好像……不是老婆的办公楼!

我想起来了,因为我的记忆发生了混乱,我把有一回找错老婆工作地点的记忆给搞混了,实际她根本就不在这一栋!

我从欢喜中清醒过来,一回头,紧闭的电梯门把我拉回了现实,mmp,他怎么跟着电梯又下去了??

我赶忙跑过去又按下电梯下行键,只见电梯已经到了8层,然后经过短暂停留后下到1层,然后电梯又缓缓升回了9,我靠,金秀川,虽然你虎得很,但你可别出事啊!

终于,电梯以“龟速”上来了,我却看到电梯已经空了!

我赶紧坐上电梯,下到8层,电梯门一开,我靠,这回换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丧尸!是一个来回行走觅食的女丧尸,满面血污,还穿着职业装。

我上去就是一棍把丧尸敲晕,然后赶忙冲出来,结果哪还有金秀川的身影?

难道他不在这儿,而是下去了?

我赶紧回去,然而电梯在5楼开了。

我看到一脸惨白抱着自己跌坐在地上的金秀川。

我关切地望向他。

他精神恍惚地抬起头,当看到是我,忽然冲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嗷嗷地哭了起来:

“大哥啊,我刚才,看到丧尸了,差点就没了啊……”

24.

原来是8楼那个女人临死前按住了电梯的上下两个键,所以电梯刚刚自动向下去了一次,然而在8楼打开时,金秀川正好看到了另一个女丧尸正在四处搜寻气味,好在他还穿着我的外套还能遮掩一下,吓得他呼吸都不敢呼吸,赶紧狂按关门键,才惊险地躲过了一劫。

而他之后只想赶紧逃出大楼于是立刻按了一层,但是缓过神来又觉得一层到处是人间炼狱的惨状,也未必安全,于是躲在了刚刚我们看过的空无一人的5层。

我拍着他的头,就像哄小狗狗一样安慰着,意思是没事了没事了,有大哥在,大哥保护你。

金秀川刚刚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会儿又有点害羞,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

我安慰地把那根金属棒球棍塞进他怀里。原来沙雕主播在无处可逃直面凶狠丧尸的时候也是会害怕的。

他好像得到一丝安全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激地冲我say道:

“大哥,科学表明,人在极度紧张恐惧的时候可以通过食物有效缓解情绪,听说,汉堡的效果就贼好,如果加一瓶可口可乐效果会Double。”

我放下安慰的手,开始后悔刚刚怎么没用手机把他那幅怂样拍下来挂网上。

之后我俩终于找到我老婆的办公楼,这回,我一定要找到我的老婆。

然而这次,当我们来到九楼的时候,我傻眼了。

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到处是面目狰狞的丧尸,哪还有温柔的影子?

在和我合力击飞了几个丧尸以后,金秀川也逐渐不那么害怕了,现在的他有些上手,甚至还有点上瘾。

“大哥,嫂子呢?”

我呆呆地看着车里的花束,失落不知言语。

金秀川有些不忍地看向我,劝慰道:“可能在别的楼层呢?说不定你这破记性又记错了,我跟你一块再找找……而且我现在能帮你打小丧尸了。”

“嗯——”我脑袋涨涨的,浑身也有些无力。

25.

于是我们从顶层来到一层,每一层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我灰心丧气,感觉到迷茫无措的时候,金秀川忽然大力拍了我的肩膀叫道:“等下,大哥你看这里!”

我困惑地转过头,却发现他指着一个牌子。

“他们的地下一层,不是车库是食堂!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有些迟疑。

“去吧,即使找不到你的家人,要是有吃的也好啊。”金秀川劝我道。

你就是想吃。我悲伤地想。

然而当我看着地下一层的大门被人用工具从内部紧密封锁住的时候,我整个人心脏都在狂跳!

有人!有幸存者聚集在这里!我努力闻着空气中的味道,竟然真的让我闻到了一丝丝鲜血的香甜!

“大哥你闻到没有!包子!包子的味道!有人在食堂蒸包子!”金秀川也激动不已。

他立刻冲了上去,拍打着那扇铁门,呼喊着。

半晌,里面竟然真的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你是谁?”

“老天爷!真的有人!”金秀川惊喜万分,看了我一眼便说道:“我叫金秀川,我和我的朋友来这边找人的,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个叫……许温柔的人吗?”

这是我之前写给他我老婆的名字。

那边沉默许久。

忽然那个沧桑的声音继续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她?”

我心脏骤然紧缩,难道,我的老婆真的就在这里!!

“许温柔真的在这里吗?!我朋友是她的老公,她现在还好吗?”金秀川充当着我的传话筒,很尽职尽责地帮我传话。

那边又继续安静了一会儿。

好久以后,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门内传来一个清冷中带着激动的声音。

“是严尚武吗?”

26.

那个清澈好听的声音,那个从我少年时期就萦绕在我耳边的声音,就像夏日傍晚的第一抹清凉的晚风,就像沙漠中垂死之人偶遇的第一捧甘泉,让人感激,让人落泪,让人哪怕吃尽天底下所有苦都甘之如饴。

也许人类的精髓,就是心愿和希望吧。

“哥,嫂子安全着呢!”金秀川为我高兴,笑着回过头,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脸:“哥?你哭了?”

我哭了?但我怎么可能哭呢?我可是丧尸啊!丧尸怎么会有哭的情绪和动作呢。

我也为我的变化惊住了,慌忙转身躲起来。

“嫂子!严大哥就在我旁边,但是……他出了些问题,你能出来看看他吗?”

“严尚武他受伤了吗?!!”

然后,我们就听到门后面传来细碎的说话的声音。

“不行,你不能贸然出去,你根本没听到你丈夫的声音,万一不是……”

“但万一他真的在呢!……如果不是,如果今天我出了任何问题,你不用再管我就是了……还有,一直以来谢谢你,万姐。”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温柔你记住,一旦你不再是你了,我是不会顾念情谊,再给你开门的。”

“嗯我知道,万姐。”

随着“吱呀”一声,大铁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就好像灰暗的世界出现一道裂痕,光明顷刻间泄漏了进来,一个人影从光中走来,带着向日葵般璀璨的颜色和生命力,缓缓点亮了我眼前的整片世界。

她走到哪里,光就在哪里。

一个身穿淡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出现在面前。

那张总是平静如水的清冷容颜,此时却少见地露出紧张焦虑的神色。

“严尚武在哪?他还活着,对吧?”

27.

她的声音轻柔细微,透露着满满的紧张和关切。金秀川站在我前面,挡住了我全身,就像当初在电梯里他躲到我身后一样,我钻到他的后面,不敢露出头。

我低下头,到了这种时候,我却反而心生了怯意。

“严大哥他还活着!但嫂子,他……可能出了一点小问题,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我保证!他是安全的,是有正常人思维意识的……”金秀川努力给许温柔做着心里建树,防止她一时接受不了。

“严尚武你给我出来,你个大老爷们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是害怕看到我吗?!”

然而令金秀川想不到的是,在得到肯定的回答,放下心以后,许温柔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就把我从金秀川身后薅了出来!

嫂子不愧是嫂子!金秀川心中叹服。

她的脾气一点没变,还是一点也不温柔,还是那么直接,于是我们就这么尴尬地见了面。

我的整张脸都暴露在她的面前。

她盯着我布满青筋、惨白狰狞的面孔,蓦地一噤,整个人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楼道里变得寂静无比。

我有些羞愧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种感觉,就像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抓包一样复杂,内心的小人在拼命祈祷。

希望我看上去不要那么呆,毕竟已经这么丑了。

希望我的老婆还能认出我来,毕竟我和以前比,差别太大了……

希望老婆不要嫌弃我……

希望……

她还愿意认我……

“严、尚、武?”她的声线微微颤抖。

我看着那张日思夜盼的干净的小脸,想要笑一下却做不到,只能缓缓用手扯着我已经僵硬的嘴角,尽我最大的力做了一个微笑。

她的目光悲伤,却没有再说话。

完了,我的老婆真的嫌弃我变丑了,这下子我就更配不上她了,我,我应该自己离开了吧……

我低下头,我明白,我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严尚武了。

我已经,是个可怕的拖累了。

老婆这样选择,我也能理解……

我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我知道她为难,但她没错,是我……

就到这里吧,我应该自己退场了。

我不动声色地吞下心头翻涌而上的悲伤,鼻头发酸,但也只是沉默地拉过小推车,把这辆车推到她的面前,示意这是给她的,然后,我就带上帽子口罩,默默转身离开了。

“嫂子……大哥他真的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的……”金秀川也慌了,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纯粹站在道德高地上做一个圣人。

我都理解,其实今天能再见她一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有幻想别的。

真的。

我只是强忍着,悄悄拂去眼角的泪。

“严尚武。”许温柔缓缓开口。

嗯?我的背影僵住了。怎么有种熟悉的害怕的感觉?

“你——你丫的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已经不在了吗?!你知道,自己还算是丈夫和父亲吗?!你他妈都已经回来了,现在还要再次离开我吗?!”

空气都静止了。

我诧异地回过头,那个倔强的小女人,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咬着牙死也不肯让泪水流下来,是了,她还是那个许温柔,嘴硬又坚强,但又内心潜藏着火一样的生命和力量的,许温柔。

我飞快地跑向她,紧紧把她抱住,那一刻,我冰冷的身体,感受到那失而复得的阵阵暖意,那种感觉,就好像我穿越了全世界所有的冬季,终于重新回到温暖的阳光里,暖意沁遍了我的全身,那片永远守候我的阳光,就是家呀。

我的肩膀微微湿了,我知道,那是我的姑娘,在悄悄为我流泪。

“以后,如果你活着,请你,请你想办法快点找到我好吗……因为,我真的好想你啊……”

“嗯!”我大声保证着!

一旁站着的金秀川也露出了动容的神色,眼睛里隐隐闪着泪光,感慨道:“哎,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我的心已经和我的刀一样冷了……妈的,又想骗我谈恋爱……”

28.

半晌以后。

“你说,他变成了丧尸,但是还保留人的意识?还会写字开车,说一些短句?”许温柔认真听着金秀川讲我们之前的经历,她沉吟片刻,看着我问道:“严尚武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会被咬的,你不是已经离开A市了吗?你不是……不要我和孩子们了吗?”

我低下头,只能认错。

“哎呀,嫂子,你看大哥这样子,肯定是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你就别说他了嘛,而且大哥真的是千辛万苦推着一车资源来找你啊,我看着都感动的不行了。”金秀川真心地劝道。

“我和同事发现出事以后,一路往下逃,无意中来到地下一层的食堂,发现这里很安全也很好隐藏,所以暂时就躲在这里,我们这边还有三个女同事和两个男同事。我现在没办法出去,也不知道我的女儿她们怎么样了……”许温柔死死咬着唇,目光隐忍。

“女——儿——”我忽然想起来了,发出了艰难的两个字。然后赶紧把写好的纸条递给她。

许温柔紧紧盯着纸条上的字,立刻猛地拽住我的胳膊:“你说找到樱朵花朵了?她们在哪?!现在安全吗?”

“安——全,幼——儿——园——”我艰难回答。

“我要和你一起去见女儿!”许温柔立刻起身!

“嫂子,外面的世界,现在很不好……”金秀川提醒道。

许温柔则坚定地摇摇头:“不行,我必须看到她们,确认她们是安全的……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她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我。

我看着她无比信任的目光,感到心里无尽的暖,连忙使劲点点头。

“什么?!你说你的老公变成了丧尸但是还有人类的意识?不会咬人?”万菁有些震惊地说道,毕竟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没事!漂亮姐姐,你看,我就是严大哥一路护送过来的,我这不还是好好的。”金秀川看到这一大群人,立刻神采飞扬地介绍起我一路的功绩。此刻他和许温柔一起进入了食堂,和其他同事讨论关于我的问题。

“难道你老公是什么变异人?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说不定他能拯救世界呢。”一个年轻的女同事同时也是许温柔的好朋友俞蓉打趣道。

“不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我们绝对不能让他这种不安定分子进来!”

另一个男同事李泽海则厉声说道,他是部门最有资历的副主编,也是下一任的主编候选人,做人做事总是谨小慎微到有些死板,特别听领导的话,是那种能力情商都很平庸,但是因为干的时间很久,所以一点点熬上来的。

“但是,许温柔和这个小金确实是没事啊。”一个男同事大木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你觉得你对还是我对?”李泽海瞪了一眼大木,因为李泽海确实是自己的领导,同时大木也了解这位领导的尿性,于是便噤声了。

“温柔,你怎么说?”万菁没有理会这边的争吵,反而向许温柔询问道,万菁同样是部门的副主编,但是为人干练果断,有领导力和决策力,工作能力强的同时,还很体恤下属,大气且体贴。所以资历虽比不上李泽海,但同样是主编的有力竞争者。

“是啊,你和万姐好好说说,你怎么打算的。”俞蓉帮着自己的闺蜜。

李泽海投来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在组里,万菁有民心有人缘,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他总是或多或少看不顺眼她,当然他也承认她确实比他有魄力更适合成为领导。

“万姐,我们没想让他进来,我只是打算和他一起走,去找我们的女儿。”许温柔目光坚定。

“对,我和大哥直接就走的,就是来报个信。”金秀川插话道。

众人都看着万菁,这个无时无刻都如同主心骨一般的漂亮女人,总像大姐姐一样照顾着众人。万菁思忖片刻,良久,目光严肃,握住了许温柔的手说道:

“首先,我没有权利左右你的决定,但是我一定要提醒你,在这里,你至少还能再撑半年,我们还能一起继续等救援,但是一旦出去,就什么都不确定了,你一定想清楚再做决定。”

“万姐,我明白,但我和尚武在一起,他会保护我。而且我还有我的女儿们,之前我没办法出去,但现在知道她们还活着……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我不能再继续逃避责任了。”

万菁注视着面前这个美丽又清冷的姑娘,她才华横溢,虽然还是组里的一名普通美术编辑,但如果没发生这场灾难,她很快就打算让她再往上走一走的,当然,她也绝对尊重她的想法。

“我还是那句话,按照我们所有人的约定,一旦你……发生了意外比如被咬什么的,我们绝不会心慈手软再给你开门,也不会伸出援手的。你想好了?”

“嗯!”

“好……这是我的车钥匙,你们去地下二层的车库里取出来吧,你的老公,能保护你吧?”万菁严肃的脸终于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她曾经也有很亲密的爱人,懂得人间真挚的爱意有多深厚。

“万姐,你不光人长的好看,心眼也这么好。”金秀川是个直肠子,不禁叹道。

万菁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这个炸炸霍霍的小伙子笑道:“哪有你好,没有你叫门我们根本不会开门的,是你帮了他们一家人。”

“啊,是吗?原来我这么棒啊!”金秀川可能头一回觉得自己办了一桩这么正经的大好事,俊脸一红,高兴地挠挠头,不知道怎么看上去呆呆的。

29.

当众人见到我时,我还是自觉戴上了帽子口罩,别第一次见面就把大家吓到。

早知道过去温柔他们团建我就参加了,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见我就是这副尊容,连个人样都没有,想到这儿我尽量扶正帽子,挺直腰板,收紧小腹。

“这位就是我丈夫严尚武。”许温柔站在我身侧,挽着我的胳膊,脸上是淡淡温情和失而复得的欢欣,好像丝毫没因为我是丧尸而感到别扭。

确实我这西装革履,又是口罩帽子的,不仔细看是真的很难发现我的身份。我冲大家挥了挥手,说了句“你——好。”

“霍,天啊,真的是——”大木惊讶地盯着我,不过还是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我装作没看到,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你看着怎么这么眼熟?”俞蓉注视着我的脸,恍然间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掏出手机,登录社交软件,指着一个视频说道:“我丢,温柔,这个人不会就是你老公吧?”

嗯?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只见社交平台热搜前几名都是关于“天降救星——社畜西装男开车怒怼丧尸塔,在丧尸大军的魔爪中潇洒救出一名平民”的视频新闻,此时,这个新闻已经引起了全民热议,网民已经开始认真研究讨论人类极限究竟能到达何种程度,在这场末日之战中是否有已经进化的超级英雄或救世主出现,要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看完视频大家一起默契地看向了我,眼神复杂,心中五谷杂粮。

感受到大家怀疑的眼神,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我有点紧张,讲话的语调也变得不大自然,不知所措地问:“怎——摸——啦,出——甚——么——事——啦?”

“我还以为是政府军研制出什么超级变异人,结果居然是你的丧尸老公,失敬失敬。”俞蓉揶揄地笑着,许温柔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对了,这个,黑色的,没度数……严哥应该用得上吧。”俞蓉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温柔,神色俏皮而又灵动。

“这是——”许温柔明白过来,被这些人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俗话说,冬天不吃涮火锅,这个单就没法脱,为了冬天咱们组还能一块吃涮火锅,也为了小妹的幸福,温柔、严哥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两个大侄女,等以后都好起来了,我还要带她俩去迪士尼玩呢!”

俞蓉笑容爽朗,语气率真。

“小妹儿,可以啊,到时候涮火锅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哪也少不了这个吃货金秀川。

“没问题,都是小事~出去以后,咱们可都是过命的交情啦。”俞蓉插起了小腰。

“所以你们出去探探外面的世界就快点回来!”“还想看看小姑娘们呢,我来公司两年了都没见过你们家小公主~快点把她们带回来吧。”众人也纷纷打趣道。

“我看过小公主照片欸,她们有没有干妈啊?”

“想啥呢,干妈必然早已有人选!”俞蓉撅着嘴,骄傲地仰着脖子。

许温柔脸颊拂上一片暖色,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地看看大家,然后又回头看向我。

我温柔地注视她,悄悄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一切包在老公身上,no爬不勒。

“啧。”另一边,李泽海看着这边和睦的画面,冷淡地扭过了头。

30.

在“还算”温馨和谐的氛围下,大家对于我也逐渐没有开始那么戒备害怕,一番收拾后,许温柔、金秀川和我一起开车回程,我带来的那一推车食物他们没有留下来,万菁说现在物资宝贵,还是让我们给自己的孩子留一些。我感激地冲他们点头,他们看着我还有点客气,但是也没什么,我也不是很在意,终于我和老婆又见面了!

我兴奋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我的老婆在街上开车,金秀川还在直播。

“观众老爷们,我又来了!哈哈我还活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对,我就是和上回救我的大哥在一块,我大哥可好了,管吃管喝,我们队伍里还加入了一个小仙女~哈哈,是大哥的老婆啦!开车呢,对,这我大嫂,看背影是不是就觉得貌美如仙啊!”

“我大哥啊,我大哥不露脸的,要保持神秘感,做大哥的都是这样,就像那个榜一大哥神秘人一样。”

“谢谢榜一大哥的嘉年华!!!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开着车的许温柔看着前方已经失去秩序的城市,忽然问我道。

我摇摇头,半晌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5.31日更新—————————————————

31.

“既然要离家出走不要我们娘仨了,就把自己保护好啊,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

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甘,我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明媚动人的眼眸里,却没有愤怒,阳光穿过她眼角的泪滴,照进了我的眼睛里。

“别——哭——”

我想给她擦眼泪,但是不敢用已经变异的皮肤去触碰她,她现在,应该很讨厌我吧……

“别自以为是了,我不会再为你流一滴眼泪了,我就是想问,樱朵和花朵还好吗?”

“嗯——”

“她们认出你了吗?”

我没有说话,用沉默回答了她。

“之前不好好陪她们,现在都不敢让孩子认出来。活该。”

我默不作声。

……

心中像塞了棉花一样难受,忽然老婆一个急刹车,我整个人惯性地前倾,差点没撞死我!

许温柔忽然停车,我讶异地看着眼前荒唐混乱的画面。

我之前日夜守护的街区,此时到处是弥漫的硝烟和断壁残垣,甚至仍然能听到巨大的爆炸声!

里面似乎十分混乱,我在车里看着那些丧尸嘶吼着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这样子,就像、就像当初金秀川那小子作死结果被丧尸群发现围攻一样!

“樱朵儿花朵儿呢?!”温柔惊惧地问我。

“大哥,出什么事了吗?”金秀川也意识到气氛好像不对。

我指着一个方向,那是向阳幼儿园的方向!许温柔加大马力,车子立刻飞驰了出去!

然而等我们到了的时候,却发现向阳幼儿园已经人去楼空!

“她们呢?”我看到温柔的情绪马上又要失控,不过我看到屋内没什么生活用品,而且没有血迹或者恶心的画面,不像是被丧尸突破,倒更像是里面的人自己出去了?

我记得我明明让那个小丧尸帮我守着幼儿园,守着我的女儿和那群孩子的,难道他也不靠谱,趁我不在把孩子当成下午茶吃了?

不,不可能,要是想吃早就吃了,我临走前观察过那个小丧尸好几天,我真的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我们又迅速赶去不远处的幼儿绘画补习班,令我们惊讶的是,这里正爆发一场战争,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类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正在拿着AK射击丧尸,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街道,正在上演一场丧尸歼灭战。

是的,是单方面的歼灭,眼前这几个人类几把机枪在手,再配上偶尔一颗手雷,立刻炸的这附近为数不多的丧尸嗷嗷乱叫,而这几个人还是有条不紊地在街道隐蔽处换枪扫射。

“目测附近有不到一百号的丧尸,目前大概已经歼灭70-80只。”一个冷静的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说道。

“好,目标是消灭附近所有丧尸,再以这里的便利店为基础,建立新的据点,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对面街上那个补习班有动静。”

“是人类吗?”女人惊讶道。

“是一群孩子。”男人回答道。

“又是孩子?”女人不可思议地问:“这个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孩子活着,怎么回事?”

“除非有人保护他们。来一个。”女人应声递给他一颗手雷,男人扯下手雷的保险,朝着一小撮奔跑过来的丧尸丢去,顿时火光四起,解决了将近十个丧尸!

“怎么办,要保护他们吗?”男人问。

“都行啊,反正诱饵多少都可以啊。而且小孩子吃的也不多。”女人娇笑着。

“午哥,那边有人来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男人打断他们的对话。

32.

我紧紧盯着那边的三人武装小队,忽然许温柔提醒道:“他们注意到我们了。”

不光是他们注意到我们,同样一小群被激怒的丧尸也发现了我们,立刻转移火力张牙舞爪地朝我们这边扑来,我反手把许温柔推到了金秀川身后,然后拿起那根金属棒球棍,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以一敌十。

这样的打法我打得太多了,毫不畏惧,下手狠厉,不一会儿就把这一小坨丧尸打得吱哇乱叫,嗷嗷叫着跑开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生前打架打得太多,或者我可能有点天赋,反正这些小崽子根本不是对手,就算他们现在还是人也一样被我胖揍。

当我浑身是血地解决完这片战场,转身看向满脸震惊的老婆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劈里啪啦的枪声!

“小心!”许温柔突然大喊!扑了上来,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上空呼啸而过的子弹射穿了我后面那些正在逃跑的丧尸们。

我摔倒在地,恰好和一个被击倒的丧尸目光相撞,我看着他最后空洞无神的眼睛和射成筛子一样的脑袋,有点晃神,如果我没有保留意识,没有去找我老婆,是不是现在我也会变成这样。

战场已经一边倒了,剩下几个丧尸也是无足挂齿,很快就被那三人小队解决了。

“嘿,我是林子午,你们好,你们是从哪来的啊?你们很强嘛。”这时,那个三人小队中,一个身穿护甲,头戴头盔,个子足足有185以上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

他的同伴紧随其后,摘下头盔,是一个卷发的漂亮女人,和一个脸上有三条疤的沉稳男子。

这个叫林子午的高大男人友好地向温柔伸出了手,要扶她起来,而许温柔像没看见一般硬是和我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小姑娘,你很拽啊。我们刚才可是从丧尸堆里救了你男朋友。”那个卷发女人微笑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威胁。

“如果他刚才没有被我扑倒,早就被你们打成筛子了,你们根本不在乎是否会误伤他,你们只想去追击那群逃跑的丧尸。你们的枪口,根本就是瞄准他的!”

许温柔厉声反击道,她的话,让气氛变得骤然紧张起来。

明显感到三人小队的气场变得有些不一样,我推开温柔的手,强行把她和金秀川护在身后,目光沉沉地和他们对峙。

此时我戴着帽子口罩,眼睛里戴着俞蓉送的黑色美瞳,一般人不是很近了看基本看不出我是丧尸。

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可怕,或者是我刚刚一个人单挑丧尸的战斗力证明了我自己,那边的卷发女人忽然笑了,她笑的很有艺术感,就好像专门训练过一样,美虽美,但让人很不舒服,带着几分虚情假意的魅惑和拉拢。

她笑着放下手里的枪,她身边的两个男人也纷纷放下枪。

“刚刚确实是我们失误了,但我们只是想尽快消灭所有丧尸,毕竟现在这个世界,万一有一个漏网之鱼,可是会毁了所有人的,你说是吧,美女?”女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林子午也微笑着解释道:“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相反我们很欣赏你们的身手和能力。”

许温柔仍然警惕地看向他们,目光没有软化下来。

“我叫林子午,这是我妻子阮叶,这是我好兄弟梅以贵,我们三个组合的名字叫午夜玫瑰,专门猎杀丧尸的。”林子午友好地解释道。

我看向他们,看上去他们现在是没有攻击意向的。但我的身份特殊,一旦被拆穿,恐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抹杀掉,所以我还是要小心。我暗中向金秀川递了一个眼神。

“……额我是金秀川,我目前是一个户外求生主播,他们是我的朋友,这位女士叫做许温柔,他是温柔的老公,叫严尚武。嗯,他嗓子有点问题,现在不太方便讲话。”

我们此行是来找孩子们的,没必要结仇。

金秀川作为破冰大使,最为合适。自来熟的他立马承担起了沟通大使的角色,主动介绍道。温柔没有讲话,算是默许了。

金秀川于是便接着问:“哥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会来这边?”

“我们是丧尸猎杀小组,最近正在扩展新的基地,刚好发现这里丧尸数量不多,而且附近有两家物资充足的便利店,所以打算在这边发展一下,刚刚我们已经除掉了这附近街道的所有丧尸,你们,想要加入我们吗?”

33.

林子午一边问,一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可听说,城里有一家联络站,已经联系到了救援队,很快就有军队的人来接呢。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这个联络站点。”

我悄无声息地皱紧了眉头,什么叫消灭附近所有的丧尸,那我那个丧尸小弟呢?还有我的女儿们呢?还有那些孩子呢?

“你们有看到附近有小孩子吗?”许温柔立刻问道。

“你们说那两个小姑娘吗?”阮叶立刻回答。

“她们在哪?!”温柔瞬间紧张了起来。

“别担心,我们解救了她们,那时候,正有个小丧尸拎着两个袋子想骗她们开门呢,还好我一枪爆头了他……”

什么?小丧尸?是我的那个丧尸小弟吗?难道不是他正按照我的嘱托正给她们姐妹送物资吗?

我赶忙拿出纸笔,写了一个骗,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把纸举了起来。

“你真的不能说话啊,对,骗,他当时拎着两个袋子往那个房间走,我们一路跟着他,然后看他敲了敲门,太好笑了,丧尸怎么会敲门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给两个小姑娘送物资呢!但怎么可能呢!于是他一敲门,我立刻叩响了扳机,一枪。”林子午得意地说,一副自豪的模样。

我现在确定小丧尸一直按照约定在照顾我的女儿,而且如果他真的大开杀戒,之前就不会一直照顾那群补习班里的小孩了,更何况我和他一直以来,都是吃一些鸟类和老鼠的血来充饥的。

所以小丧尸被他们杀掉了啊。

我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悲伤,初夏的天,却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寒。

我想起那个吱哇乱叫开心的像个傻子一样坐着小推车的少年,想起他打不过我只能捂着脸委委屈屈偷看我的模样,想起那个黄昏里,他戴着口罩,目送我离开时一脸担忧的神色。

也想起那一推车随风摇摆着的小野花的香气。

“尚武?”温柔看向我,她感觉到了我情绪不大好。

“丧尸这些东西可狡猾了,你们一定要看到就立刻消除。”阮叶笑着从前方的小屋里领出两个女孩。

是樱朵和花朵,她们居然就在这三人前方不远处的小屋子里,不仅在他们的战场火力范围内,甚至这个屋子连门都没有!这是在拿我的女儿们当诱饵吗?!

“因为附近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她们,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不好意思,但请你们相信我们是有足够实力保护她们的。”阮叶歉疚地说道。

好半天,两个女儿才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哭泣着抱住她们的母亲。

温柔告诉她们我的身份,她们激动地想要来抱我时,温柔只得泪眼婆娑地解释:“爸爸现在身体不大好,抱不了你们,等他身体好了,再来抱樱朵儿和花朵儿好吗?”

两个女儿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点头。

那边三人小队里,一双冷冽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我似有所感抬起头,却看到三个人笑容平和亲近。

“这种末世里,还能有你们这样一家四口团聚的画面真是太好了。”阮叶一脸羡慕:“我的女儿莎莎要是还在就好了。”

“你的孩子不在了吗?”也许同是母亲的缘故,许温柔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

“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她的,我会毫不犹豫。但是她失踪了。”阮叶的笑容有些苦涩,说到这里,那张总是明艳的脸,表情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许温柔微微一愣,却没有过多犹豫,主动上前抱住了她。

也许是母爱共通的原因,在两个女人的和解下,紧张的气氛破冰了。

“那你们有发现其他孩子吗?”金秀川想起来我之前有写过这里还有幸存的孩子。

“小孩子吗?没了吧,除了你们家孩子,还会有幸运的小孩活下来吗?”阮叶笑中带着无奈。

许温柔出声安慰道:“我开始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后来我老公找到了我……所以我觉得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34.

但是我没有再管他们,而是转身往幼儿补习班走去,那个梅以贵立刻拿着枪跟了上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个三人小队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们的笑容太友善了,几乎毫无漏洞,但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当我走上二楼时,我惊呆了,原来刚刚的丧尸大战吸引了附近的许多丧尸,有几个丧尸冲破了一楼的防护,来到了二楼,此刻正在二楼徘徊,而门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那个小丧尸、我的丧尸小弟吗?!!

这几个丧尸想要破门而入,但是小丧尸牢牢守着最后一道门,保护着补习班里的孩子们,死活也不让那些丧尸进来,双方正在拉扯呢!

“有丧尸!”梅以贵惊叫,立刻开枪,我来不及阻拦,几个丧尸应声倒地,眼看就剩下小丧尸一个了!梅以贵又举起了枪……

我飞身上去,一下子把他撞到,子弹一下子打中了门框,小丧尸吃惊地看着我们!我立刻飞奔过去挡在了小丧尸身前!

“怎么这里还藏着丧尸呢?!”大家都跟了进来,阮叶惊呼,然后也赶紧举起了枪!

砰!

是我老婆推开了她,子弹再一次射偏。

“你们是不是疯了!这是丧尸啊!!”阮叶高声叫道。

“不是所有丧尸,都是坏人。”金秀川也站了出来,他知道,那个小丧尸大概是我的朋友,而温柔也早就明白我的意思,紧紧盯着阮叶手里的枪。

“说的你好像和丧尸交过朋友一样,你拿什么证明?”林子午感到十分可笑。

金秀川看向我,我点点头,在众人面前,缓慢地摘下了我的帽子和口罩。

“你?!你他妈竟然是丧尸!!好啊,我早就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不对劲了,原来是一群鬼在装人!”林子午大骂一声,马上抬起了枪口!

“别,我大哥虽然变成了丧尸,但还保留人类的意识和思想,也从来不咬人,我们一路都和他一起过来的,你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金秀川赶忙救场。

“你们一再对我们恶言相向,你们说的话,你以为我们会信吗?这些人恐怕都被感染了,一个也不能留。”阮叶的音色娇软动听,一开口却说着天下最冷酷的话。

“我没有被感染!而且如果我丈夫真的有危险,我作为母亲,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危险之中吗?叶姐,都是父母,都有孩子,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许温柔咬着牙,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呵,谁和你共情啊,你想什么呢?”阮叶忽然冷笑,如同一个地狱罗刹:“我根本就没有孩子!刚刚和你说找不到孩子,那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你真以为自己是拯救苍生的观世音菩萨?还要帮我找孩子?你这么善良还不如找个庙出家呢。——你们俩,把他们解决掉,这三个大人还有两个孩子,都不能留。”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两个男人把枪对准了我和许温柔。

但下一秒,他们却呆住了。

因为我手里捏着一颗手雷。

这是温柔刚刚拥抱阮叶时从她身上偷偷拿过来的。

35.

“你们?什么时候?”阮叶一惊,赶忙检查身上的武器,忽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问:“你怎么知道在我身上?”

末日时代,最珍贵的除了食物,便是毁灭性武器和石油。

“你把我的孩子当做诱饵放在前面吸引丧尸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你是个好人了。而且你们这所谓的午夜玫瑰,其实意思就是,这是以你为主的小队对吧。”许温柔淡然地说:“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

“呵呵,这种杀伤力大的武器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看来,你没我想象的那么蠢,但是,你们几个,玩不过我的。”阮叶也不再装亲近了,露出了阴冷的表情,“走吧,我可不想和一群臭丧尸在一起。”

待三人组离开这里,确认他们的大卡车已经开走了,许温柔才跑过来抱住了我,两个小家伙看着我,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害怕我的身份,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小樱朵牵起了我的手,眼睛里泪汪汪地喊着爸爸,而小花朵抱住了我的腿,爸爸爸爸地一直叫。

那一刻,我觉得,好像没什么了,即使变成丧尸,也没什么了。至少在乱世之中,我们一家团圆了。

在路上我愈发觉得我的身体机能正朝向人类发展,除了不能说话,我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我忽然有一个奇妙而充满希冀的想法:我以后会不会慢慢进化成人?

“哇哇哇啊啊啊。”

小丧尸开心地叫着我,我一抬头,却发现他的右耳朵在流血,原来所谓的爆头其实是打在了耳朵上,还好他聪明装死躲了过去,然后又跑回来保住了这群孩子。

孩子们见到我都很开心,虽然有点害怕,但小孩子终究是天真善良,一会儿就不介意了,那个叫元元的小男孩拉着我家小花朵,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36.

这时候,那个和孩子们在一起的老师主动和我们打了招呼,和我们道谢以后,说现在有个小孩子在生病,能不能想办法弄一点药。

我点点头,带着金秀川和温柔,去往了那个我最熟悉的便利店,然而面前的场景令我惊呆了。

便利店内能吃的全被搬空了,而很多饮料像牛奶能量饮料之类的,都被倾潵在地上,像有人故意糟践的。

“但是你们玩不过我的。”“我们打算在这附近建一个新的基地。”我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阮叶离开时的话,果然我们看到了柜台处留下的用嚼过的泡泡糖摆出的两个字母“SB”。

“他妈的!”金秀川怒了,大骂起来,“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我心中有些着急,赶紧和他们一起前往附近的其他便利店,结果要么空无一物要么被破坏地乱七八糟,我们赶紧又去找药店,然而治疗感冒发烧腹泻等等基础病的药全都被拿走了。

我们两手空空地回到了补习班。

眼下,我们手里只剩下从清云谷食堂带回来的那剩下的一推车物资了,可是这里现在有将近十张嘴,怎么可能够吃呢?而附近的资源也被他们扫荡一空……

“别让我再看到他们,否则非打爆他们的狗头!那对恶毒夫妻!”金秀川一拳打到车子上。

我们理了一下物资,剩下的,只够维持一周的,小孩子吃得少还好,不然就更不够吃了,我们现在迫切需要寻找物资。

“回——去——”我忽然对温柔说道。

“回去哪里?”

“食——堂——”我努力说道。

“你现在是又打算抛弃我们娘仨吗?”许温柔紧紧盯着我。

“没——吃——的——”

食堂食物充足,能维持半年,许温柔和两个孩子,还有金秀川可以过去,剩下这些小孩子,我再想办法解决他们的口粮问题,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小孩在生病,我还得想办法去找一些药。

“严尚武,这一次,不许再抛弃我们了。”

——————————

37.

当大女儿樱朵儿从昏迷中苏醒,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时。

左手缺少的那两截让她呆愣住了,她漂亮纯净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然后就是慌乱无措地抬头寻找她最信任的爸爸妈妈。

许温柔看着女儿慌乱的神色,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里顿时涌上了酸涩的泪水,她最最可爱懂事的大女儿樱朵儿:被人绑架砍断了两根手指。

今后她要怎么办?

而严尚武内心的绞痛和自责捶打着他的心脏,他感觉这种痛苦是这辈子最痛的,要远比那些棍棒打在皮肉上还要痛。

他不敢去看女儿纯真的眼睛,只能任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但强行控制不让泪珠滚落。

他没资格哭。

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意识到那些人盯上了他的家人?为什么不能追上那台汽车?为什么不能早点救出她?

为什么亲手毁掉了女儿的人生?

“啊,没关系……”樱朵儿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强行露出了孩童一样善良纯真的笑容。

不能让爸爸妈妈再伤心了。

“没关系,这样……这样以后别人就不会把我和妹妹认错了呀……”

许温柔瞬间泪水决堤,她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最为懂事却也最为可怜的大女儿,如果不是樱朵儿贴心地要帮妹妹回去取书包,也不会遇到绑架,也不会小小年纪承受这种痛苦!

但为什么上天要让最懂事的孩子承受最苦的磨难呢!

她宁可那个被绑架的人,被剁去两根手指的人是她自己啊!

严尚武也是整个人扑上去,然而他刚要抱住女儿,就被许温柔狠狠地一把推开了。

女人的一推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男人狠狠摔落在了地上。

“你——滚!离开这里,我们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妈妈……”樱朵虚弱的声音里充满祈求。

但许温柔的心和声音一样,冷若冰霜。

严尚武怔怔地看着妻子的侧脸,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在空气之中生生划开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嗓子却像被粘稠的胶水黏住了一样,除了干咳和气喘的虚音以外,什么也发不出。

他好像忽然不会说话了一样。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严尚武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躲在狭小阴暗的旅馆里,每天喝酒睡觉发呆打游戏,每天不洗澡不洗脸,吃完就睡,醒来就继续喝酒,邋邋遢遢,看着银行卡的积蓄越来越少,却不知接下来生活的目标在哪里。

就这么躲了三个月,严尚武不敢回家,只能在外面失魂落魄地飘荡,自责之心让他什么也做不下去。

然而有一天,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爸爸,我是樱朵儿,你在哪?你怎么还不回家?”

“爸爸,出差了,暂时回不来。”他哄骗着,又伪装着,心脏却疼得要命。

“爸爸,是因为上次妈妈和你生气吗?爸爸,其实妈妈后来就后悔了,总是偷偷边哭边骂你,其实她可想你了,昨天还一边喝酒一边抱着一幅画哭个不停。”

“什么画?”

“好像是几朵花,黄色的吧,我不知道。”

我如同被打醒了一般,我当然知道那些黄色的,充满生机的花,那是我的向日葵……我的姑娘啊。

“爸爸你快回来吧,我妈喝酒以后哭得太难听了,我不想听了……嗯,妈妈做饭啦!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吃啊。”

“樱朵儿……晚上,我去接你们放学回来好不好?”我的声音颤抖。

“好!”女儿的声音稚嫩又惊喜。

这天下午我彻底收拾了自己的样子,刮掉胡子,洗澡洗头,换上一身最整洁的西装,让自己焕然一新,又买了一束最美的向日葵,带着满心欢喜走上了去往向阳幼儿园的路。

晚上,我就要回家啦!

我终于能见到她们了!

这回,我一定好好向温柔道歉!

但我绝不会想到……

这是我最后一天以人的形态存在。

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段正常的对话。

可能……老天就是在惩罚我之前不做人吧,所以我才会在路口被丧尸莫名其妙地咬,然后沦为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当病毒从手臂蔓延至全身,意识逐渐被剥离吞噬的时候,我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还没有。

见到我最爱的人啊……

黑暗吞噬意识,流不出的眼泪终于堕回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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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这时候我们已经坐上返回食堂的车。金秀川开着车,温柔和两个孩子坐在我身侧,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我凑过去。

我还有很多没来得及说的话。

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差点就彻底失去了那个机会。

还好我从“黑暗”里醒了过来。

那些话

我要统统告诉你。

“老——婆——”

“我——爱——你——和——女——儿——”

“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们——”

“对——不——起——”

我艰难地吐出一连串长句,我看到温柔冷酷僵硬的神色露出一丝裂痕,她诧异不已,居然有些愣神。

赤红的晚霞散落天际,暖融的夕阳倾泻进来,映得女人的眼圈,微微红了。

她终于不再身体侧着背对着我,她歪过了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上。

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有温度。

天黑之前,我们回到了食堂。

———————————————————

6.1日更新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哦~~~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愿你一直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可可爱爱哦~~

39.

总体还算顺利,把老婆和孩子都安排进食堂了,因为两个孩子也不会吃什么,然后金秀川也进去了,他这人天生口才好,姐姐长哥哥短的,嘴甜人帅,蹭吃蹭喝也不忘说好话,也就混进去了。

补习班的那群孩子首先数量较多,而且食堂其实都是桌椅搭建的床铺,补习班反而有舒服的寝室环境,况且现在里面还有个生病的孩子,不方便一大群人一起转移,再一个就是那边确实没什么丧尸了,反而很安全。

于是,秀川和温柔会轮流和我一起行动,每天开车寻找物资。

在我们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偏僻地带找到了小药店的药品,而万菁直接对我们开放了食堂的饮食,解决了补习班孩子老师们的食物问题,甚至做了一些难得的、有营养的鸡汤、羊肉丸子汤给孩子们补身体。

毕竟在这种普通人家弹尽粮绝的时候,大概也只有食堂那个大冷柜能保存着这种好东西了。

我们也万分感谢雪中送炭的万菁和食堂的大家。

那个补习班生病的孩子也日渐好转,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没事,我们研制了新的菜谱,小花盆里的菜已经长出来了,食堂这里已经开始可持续发展了,而且我们几个女生晚上减肥,本来也不吃什么,正好留给孩子们补补。不用太大心理压力啊,毕竟你可是我们主要战斗力呢,要靠着你们拯救世界呢。”万菁怕我们有压力,笑着开玩笑道。

“菁姐,我能不能第一个品尝到你新手艺啊,我都要馋死了,而且我实在吃不下李大叔做的那个小萝卜条了,太酸了。”马屁精+吃货一号金秀川立刻上线。

“臭小子!末世你能有命吃到小咸菜那是你的福气!懂不懂啊!”被que到的李泽海无能狂怒,这个口无遮拦的臭小子,当初就说不同意他进来的!自从熬到主管以后,从未有人如此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甚至挑衅他的威严了!

“大叔!每天不要这么狂躁嘛!会老很快的,这样,我给你讲个笑话,你知道如何鉴别西瓜里有没有虫吗?首先,你要去敲一敲那个西瓜,邦邦邦!如果里面有虫的话,虫子就会回应你:谁呀?一天到晚的,怒气冲天、大发雷霆的,是要叫我起床打卡吗?都啥时候了,当我是你下属员工呢?”

“噗嗤!”

正好经过这里,被李泽海支使着搬东西的大木和俞蓉笑喷了出来,然后在李泽海的怒目中强忍住笑意离开,但是搬得东西掉了一地,俩人捡起又掉捡起又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泽海气得脸色乌漆嘛黑地离开了。

也只有金秀川这种怪咖才能让这个古板自私的大叔一个头两个大。

“蟹不肉,真帅。”俞蓉竖起大拇指,天下苦李泽海久矣,以前长期被倔老头上司压榨甩锅的仇终于有人帮忙报了。

“蟹不肉,你也是。”金秀川一副酷帅狂吊的模样,真是一脸孩子气和帅气。

万菁笑着摇摇头,看着这群孩子们。

这座城市地处江边,四季雨水丰沛。

水是万物之源。如果搞得好的话,食堂,本就物资充足,以后还能开辟小农田,公司还有备用发电机,更别说这里还有像严尚武这样的特殊战力,以后可以组队去别的办公楼区域探索,新来的孩子们也是这样朝气蓬勃,未来说不定,他们能遇到更多人,创造更多奇迹,如果短时间内等不到救援,说不定真的能把这里变成一个人类新的避难所、一个世外桃源呢。

也许是自己太乐观、也许抱的希望太大,但,能在末世遇到这样一群人……万菁感到一些些抚慰和安心。

万菁决定开始着手,细细盘算规划大家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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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这边,由我、温柔、金秀川组成的日常搜寻物资小分队也有了新进展!

有一天,我和金秀川意外发现了一个隐蔽的住宅里竟然有人居住!

开始我以为是那三个流氓丧尸猎人团伙呢,然而不是,是一对普通的50多岁的兄妹,他们开始很防备我们,但是当我们给他们送了很多物资和补给品以后,他们终于开口了,原来他们这里就是那个联络到上面救援的站点,不久就真的会有上面派人来接!

他们的意思是,名额只有两个,让我们决定好,带着家人转移,而且这是最后一次转移,就在明天,这次以后,这座城市也将会被放弃。

我不理解,城里还有好多成年人和孩子,怎么就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我们毫不留情地指责着他们。

“但是现在全世界几乎所有城市都爆发了病毒,而且本市的政府机构已经瘫痪了,这次不是上次的流感爆发还能全国互相支援营救,现在去安全区的名额真的不多了!”妹妹苏菲和我们解释道,最后甚至愤怒地冲我们吼道:“你觉得我们自私?这两个名额,其实原本就是留给我和哥哥的!但是我之前已经检查出来绝症,而我哥哥愿意陪着我走到最后!所以我和哥哥是主动把名额留给别人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何尝不想让所有人都一起走呢!”

我看到她眼底真实的痛苦和绝望。

苏菲的哥哥苏庭这时走了进来,他是一个看上去格外严肃的老人,他没说话,只是用身体拥住哭泣的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头,神情却格外柔软,像在哄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两个老人曾是政府的高层,没有什么亲人,对这个世界就更加没多少留恋。

钱财、权力、地位,于生命面前,仿佛也偃旗息鼓下来,变得那样虚弱无力。

不愿再打扰二位老人。

我和金秀川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难得他这么话唠的人突然变得安静。

“哥,你说我们最后真的会死在这里吗?”他看着外面阴沉发灰的天空,“其实我不怕死,就是有点难受。我们不会真的被放弃吧。”

“想——太——多——”

“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以前我因为打游戏挂科差点被退学,后来失业只能去做游戏主播,那么多困难都熬下来了,这点小问题,丧尸他妈的算个屁啊!不过……之前我一直觉得世界末日离我好远,我觉得世界这么大,再怎么样也不会饿死吧,大不了,天桥底下盖小被,小被里面抹眼泪,抹完眼泪无所谓,逢人就是啊对对对!说不定乞丐不用996反而更自由潇洒呢。”

“哎……但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已经被这个世界放弃了,心里真他妈不是滋味。”

我无言地拍拍他的肩。

当我们的车往食堂继续开的时候,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往常这边丧尸没这么多的,现在办公楼下却忽然聚集了大量丧尸!

怎么回事?!

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金秀川也感觉大事不好,那些低沉的嘶吼声,分明是从地下室食堂那边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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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命运总是喜欢栖身于强者或是不可一世的人身上。

他们有些是能力出众,有些是心机深沉,但不管他是黑暗还是光明的,命运好像就是青睐于这些神秘莫测的人物,而他们自己往往也能抓住机遇,成就一番事业,终于成为了改写整个时代的人物,像亚历山大、拿破仑、朱元璋、李世民。

但偶尔命运也会有耍小脾气的时候,有时候它会胡闹一般突然落在一个平庸之辈的手里,任由他来决定最终命运的方向。

就像让一个平时只会晚饭后散散步的人第二天代表国家队,参加奥运会长跑决赛;让一个英文白痴第二天参加国际论坛,用全英文和世界最优秀的一批人交流讨论,决定国家命运一般。

一个菜鸟忽然被卷入英雄和高手的世界,并决定所有人的命运,就是世界大乱的开始。

当重任忽然落到这个菜鸟手上,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他们诚惶诚恐、颤颤巍巍、犹豫不决之际,就把机遇扔在了地上,甚至会彻底搞砸。所以一个平庸之辈想要抓住机会平步青云是非常难的。

李泽海就是一个没什么才能的平庸之人。

能混上现在的位置全都是靠他对领导完全顺从到卑微的地步,回过头来再毫无人性地压榨下级,靠着时间和资历一点点苟上去的。

三个小时之前。

按照每月的计划,食堂里的人们会从具有冷冻设施的仓库里运输一些食物过来。而仓库位于地下室一楼的西侧,食堂位于东侧,中间只有一条走廊。

之前他们探索过,仓库里是没有丧尸的,走廊里也没有,所以他们只需要一个人在仓库搬东西,一个人在走廊推车运输,剩下的人在食堂接应就可以了。

体格较为健壮且对仓库比较了解的男同事大木负责去仓库,万菁在中间推车运输,李泽海和俞蓉、温柔、小梦三个女生在这边接应,本来运的好好的,忽然仓库里面传来了啪的一声。

大木有些戒备,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缓缓走近那个角落——原来只是风把一个塑料袋吹进来了。他才终于舒了口气。

但是忽然意识到,地下室为什么会有风呢?他们当时明明已经把通往外界的小窗户都锁起来了。

他赶紧去检查那几扇小窗,好在都是关着的,但怎么忽然觉得仓库有点冷?

然而当他转过头时,一个满脸是血,没了一半鼻子的丧尸流着口水看着他。

“啊————!!!!!!!”他终于看清丧尸后面,那扇位置隐蔽的小窗,玻璃已经被敲碎,上面挂着高度腐烂的丧尸的血肉……他慌忙往回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不小心摔在地上,好在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直往门口冲去!

“怎么了!?”万菁刚刚把东西运完,推着车子回到了仓库门口,就听到大木声嘶力竭的惨叫,接着就看到他不要命地往门口这边跑!

“丧尸进来了!!!!”

大木疯狂地逃跑,万菁也吓了一跳,但她胆大心细,在男同事跑出仓库的瞬间立刻关上了仓库的大铁门,并且迅速用一根粗粗的木棍抵住了大门,成功把那只发狂的丧尸阻挡在仓库之内!她低下头,忽然发现地面莫名有几滴红色的液体,就好像——有人受伤了?

“怎么了?”走廊另一头的食堂内,其他人紧张地喊。

“仓库有丧尸进来了!”此时,大木已经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一边冲回了食堂,刚冲进屋因为地滑没刹住车的他又一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上!众人赶忙去扶他!

“怎么会有丧尸?”李泽海当机立断,大喊道:“快关门!”

“等一下,万姐还没过来!”许温柔立刻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关门!”见大家还是犹犹豫豫的,李泽海立刻动手,把大铁门关上了,又挂上了锁头,刚准备锁上。

万菁这时刚刚把木棍抵在仓库门上,里面暂时被困住的丧尸狂躁地嘶吼拍门,这样抵挡不了多久的!她赶忙匆匆穿过走廊回到了食堂门口,但她惊讶地发现食堂的门竟然已经关上了!

“温柔!大木!你们在吗!!我是万菁啊!快开门啊!”

“万菁姐没事!”温柔立刻拽住了正要锁门的李泽海,“你听她在外面喊门呢!快救她啊!”

李泽海目光沉沉地盯着许温柔,手里握着那把锁,心中犹豫不决,他脑子里闪过许多怀疑和纠结,最终还是开口:“不行,万一她已经被咬了怎么办,而且我们不是有过约定,一旦谁出事了,就决不能心软……”

“万姐没有被感染!她刚才及时把大门关上,把丧尸堵在了仓库里,我都看见了,让万姐进来吧!”大木接连两跤摔得很疼,有些痛苦地解释道。

“对啊,大木都说没感染了,你不能把万姐一个人关在外面啊!多危险啊!”俞蓉也赶忙劝道。

42.

外面的万菁也说道:“李泽海!我没有被感染,而且我刚才已经把丧尸关起来了!大木能给我作证!快让我进去,那扇门支撑不了多久的!另外大木,你身体状况还好吗?”

然而李泽海的小眼睛怯懦地看向地面,一直以来职场上养成的谨小慎微的习惯,让他总是诚惶诚恐地揣测和顺应领导的脾气,有时候为了讨好领导就会牺牲同辈或者下属的利益,他已经习惯了,于是他还是把钥匙往自己的裤袋里藏:“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我们当初都说好了,一旦谁出事了,就可以不用管他了……要谨慎谨慎……不能出错……”

“可是万姐现在还没有出事!大木都能作证她没有被感染!你不能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管啊!”温柔快要被这个犟老头气死,她索性上去抢钥匙,其他人也上前和李泽海撕扯着抢钥匙!

然而此时,随着砰的一声,仓库的门终于被一阵巨大的力气撞开,犹如地狱之门被打开!

万菁惊恐而绝望地回头,走廊尽头一群鲜血淋漓、腐败恶心的丧尸挥舞着残肢向她扑了过来!

“他们出来了——!!!!”

“啊——————!!!!”

隔着一扇门,恐怖的嘶吼和可怕的咀嚼声混杂在一起,万菁的惨叫声一点点被吞没。

食堂里的人惊呆了,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上一秒那个精致温柔又英明能干的万菁,下一秒就彻底沦为饥渴丧尸群的口中之物了。

“大木你怎么了?!!”忽然小梦一声尖叫,只见刚刚坐在地上的男同事痛苦地倒在地上,四肢像纠结的树干一样七扭八歪,嘴里不断往外干呕,一汩汩血从他的小腿处流出来。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你怎么不说?!!”李泽海大惊失色!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木痛苦地流泪,然而很快他的眼泪就止住了,他在变异的前一秒终于想起来他当时在仓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是沾有丧尸体液的碎玻璃,是丧尸破窗而入时落下的。

“快跑啊!”人群发出惨叫!

大木发疯了,开始四处袭击,离他最近的小梦瞬间就被扭断了脖子,温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俞蓉拉着往里面跑!这时她才如梦初醒,疯了一样冲回去找自己的两个女儿,终于她们两个大人,两个小孩躲在了厕所,并紧紧关上门。

刚要锁门时,门外一阵哭泣传来,是李泽海在敲门:“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我没有被感染。”

俞蓉简直要恨死他了,但是理智告诉她还是开了门,李泽海躲了进来,他一身狼狈,涕泪横流,一进来就开始哭了起来。

许温柔死死盯着他。

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泽海低低的哭泣,以及食堂内游走的大木和仓库走廊里越聚越多的丧尸砰砰的撞门声。

“我不知道大木那小子会……”李泽海似乎是在忏悔也在解释着。

“万姐本来不必死的。她刚刚还在问大木怎么样了,可见她刚才也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吧?”

“她明明没有感染,如果她进来了就不会被活生生地吃掉,说不定也能发现大木的异常……但一切都晚了,万姐、大木、小梦,还有这个万姐苦心经营的食堂,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一切,本来都在变好啊……

“李老师,你一直喜欢别人这么叫你。你觉得别人都要尊重你,但是,在别人尊重你之前你有没有给过别人起码的尊重?心底里,有没有把别人当人看?有没有真正的把自己当作人看?傲慢偏又自卑。有时候,我看到你对上面的人摇尾乞怜,却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的样子,真的觉得你做人可悲又可怜。”

许温柔清泠泠的声音,透着决绝和死寂。

“对、对不起,万菁的死是我……”

“花都枯萎了,你才想去浇水,你也不嫌多余?!你的傲慢害死了所有人!”俞蓉眼里含着热泪,大声怒斥道。

李泽海浑身一僵,这个平日里傲慢又自我的老男人,此刻却仿佛回到了几岁的孩童年纪,像被爸妈剥光了裤子按在地上痛打一顿一般,被怼的老脸通红,羞愧又痛苦。

就这样,这个原本能维持半年、安乐窝一样的世外桃源,就这样被彻底攻破了。

43.

我和金秀川匆忙赶到了地下,但是地下室里拥挤嘶吼的丧尸以及门口那具破烂不堪的无头血人让我们倒吸口凉气,金秀川从头到脚都穿着我的衣服,丧尸暂时闻不出来,然而他却像着了魔一样冲进了丧尸堆里。

“金——秀——”

我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因为我看到了金秀川脚下的头颅,并且依稀辨认出那个人,好像是老婆的女上司——万菁。

她被一群丧尸啃食,死状过于残忍,我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而我看到金秀川一直在摇头摇头,他的眼圈红了,脸上不是惊惧,更多的是痛苦、隐忍和绝望。

难道——

我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刚才在车里我和金秀川的对话。

“不过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夕阳的余晖中,刚刚还一脸沉闷、陷入沮丧情绪的金秀川终于又打起了精神。

“哥,你别这样看我,我这个人啊,看似没心没肺、坚强洒脱,被车撞其实也会死的……嘿嘿其实我是想说我也是会喜欢人的嘛。”

“是嫂子的同事……最近我在食堂里和他们相处,发现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又有能力又那么温柔,用那句名言怎么说来着?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却保留天真,还有那种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能力,她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很周到,听说这个食堂也是她最先发现的,之前还带着大家化解过好几次危机,她保护了好多人啊。和她在一起,突然感觉,死都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哎,这么一想,其实要是我们真被放弃了,我也不是特别难过,就像刚刚那对互相陪伴的老兄妹……换个角度想想,死之前能和心中所向往的人在一起,走过最后一段时光,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吧。不过人家肯定看不上我。早知道当年我就不摸鱼混学分了,以至于毕了业什么也不会找不到好工作。”

“要是世界能恢复正常,不管大公司小公司,我大小得找个班上。”

“谁都得有个梦想嘛,万一别人问呢。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回——家。”

这就是我的梦想。

淡橘色温暖的夕阳中,金秀川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他说话的神情自然而又放松,那张清俊又帅气的面庞,又重新恢复了蓬勃向上的勇气与期待,半点不像马上被抛弃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找到了末日里带给他希望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的头颅在他的脚下。

此时,变成丧尸的大木也发现了厕所里躲藏的众人,于是便低吼着急躁地锤打女厕所的门,身高一米九的他本身力气就极大,在他的大力且疯狂的拍打之下,门变得摇摇欲坠!

而此刻,我听到食堂内竟然也有丧尸的声音,我大惊,顾不上安抚金秀川的情绪,只能拍拍他的肩,然后立刻抄起棒球棍,用我全部的力气狠凿食堂的大门!一旁同样在砸门的其他丧尸看了看我,眼神好像在说:这哥们是不是饿疯了?

终于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44.

女人和女孩们惊恐地看着前方。

嗜血般赤红的夕阳下,身高一米九的庞然大物在厕所门口投下令人绝望的巨大影子,此刻大木满脸血污和青筋,呲牙咧嘴地冲她们笑着。

许温柔知道,就要到这里了。

她最后能做的,就是双手张开护住两个幼小的女儿,心里默念:严尚武,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了。

“宝贝,闭上眼睛。我们马上要去见外公外婆了。”她死死搂着两个女儿,护住她们颤抖的小身子,声音极尽温柔。

门口一声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几乎刺穿耳膜!

然而一道黑影,突然冲了上去!

“快走!”

撕心裂肺的男人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许温柔诧异地睁开眼睛,竟然是李泽海!他拿着一把美工刀冲了上去,然后立刻就被丧尸抓住了,一巴掌把刀扇到了地上,但这个只有一米六几的男人爆发出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力量,他矮小的身躯靠着一股蛮劲和不顾一切的劲头横冲直撞地冲了上去,居然真的奇迹般把一米九的大木给压制住了!

“快跑啊!”李泽海发出最后的吼叫!

俞蓉拉起温柔就要跑,然而温柔此时也像忽然开悟了一般,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捡起那把美工刀瞄准目标闭上眼睛一股脑一气呵成地刺了下去!一股鲜血喷射出来!这一下终于刺穿了大木的脑袋,大木痛苦地挣扎,他愤怒地暴起去抓温柔的胳膊,然而李泽海猛地推开温柔,用自己的身体和大木死磕,终于慢慢耗死了这头受重伤的野兽。

李泽海傻笑着跌坐在地上,他的肩膀被咬穿,伤口血流不止,他痴狂地笑着。

“为什么?”许温柔眼睛有些模糊。

“就让我,做一次的英雄吧……”

这个矮小的老男人声音颤栗,他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食堂大门的钥匙,扔在一边,又捡起了地上的刀,然后一咬牙捅进了身体,随后应声倒下。

……

……

俞蓉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地的惨状,终于忍不住压抑地哭了起来。

一回头,看见许温柔早已泪流满面,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抱住了瘦弱的温柔。

“许温柔,不管怎样,我会陪着你的。”

“妈妈我们也会。”小孩子们哭得眼睛肿肿。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走,风来了她就慢慢走,雨来了她就靠边走,打雷了她就捂着耳朵走,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

许温柔回抱住了她们。

只是后来有了他们,终于她才不是一个人了。

“许——温——柔——!!!!”

门外传来了嘶哑难听又分外焦急的声音,是严尚武他们回来了!

“在!我们,还在!”俞蓉带着哭腔喊道。

“你们还好吗?”门外,是金秀川有气无力的声音。

“已经都解决了。”她们走回大门旁边,温柔看着远处几人的尸体,失神说道。

“你们稍等一下。”然后门外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半晌终于又安静下来,“现在你们开门吧!”

她们用李泽海的钥匙打开了门,此时外面地上都是倒下的丧尸,严尚武一脸焦急地冲上来检查妻子女儿,而金秀川目光呆滞站在旁边。

俞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万姐的尸体,她咬咬唇,走上前,递给他一个小扣子。

“这是之前我帮万姐缝扣子的时候多出来的,也算留个纪念。别难过了,兄弟。”金秀川讷讷地抬起头,接下了这枚扣子,怀恋地捧在胸口。

不论是哪个世界,很多人不知道的一件事:其实大部分人已经见完了彼此的最后一面。

“我们现在要去哪?”温柔有些迷茫地问。

“回——去——”严尚武紧紧搂住妻子,此时的他们,只有彼此。

——————6.2日更新,晚上还有一更——————

45.

大家回到了幼儿补习班,统计了一下幸存的人数,现在还剩下四个成年人类,许温柔、俞蓉、金秀川和那位一直照顾补习班孩子们的苏梨老师,两个丧尸,分别是我以及丧尸小弟,还有五个孩子,是我的两个女儿以及幼儿园的三个孩子。

“你们的意思是市里只给了两个逃生名额?”补习班的苏老师不可置信地问着。

“是的。他们说市里的难民营已经没有能力安置我们了。”金秀川木讷地说道。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俞蓉提问道,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出来的,现在却告诉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时——间——是——明——天。”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留下,我不走了。”金秀川忽然说。

俞蓉看着他,什么都明白。

“不如把名额留给孩子吧。”俞蓉笑着说,并且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我们大人怎么样都行,而且有姐夫在,说不定我们就能在这个末日荒城里杀出一条血路,做丧尸王呢!”

“我同意。”苏老师没什么犹豫说道,她的职业理想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现在有五个小孩子,怎么办?”

“我放弃,我想让小花朵儿走。”小男孩元元忽然开口。

“我想让姐姐走!”小花朵儿也马上说。

“我也放弃!我是男孩子,让女孩子先走吧。”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生说。

“我也可以留下。谢谢你们之前照顾我。”那个之前生病被大家找药治好的小孩子说道。

“这样吧,孩子们,抓阄吧。”许温柔温柔地看着这些好孩子们。

最终,抓阄的结果是,小花朵儿和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离开。

之后,大家简单吃了一顿饭,就如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平静地安置下来,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明天,可能就是生离死别了。

然而意外总比明天的太阳来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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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各位,原来大家还活着呢?”半夜,一声女人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灯亮了,大家从梦中惊醒过来!

只见眼前站着的,正是那个卷发女人阮叶和她的丈夫林子午,而那个梅以贵不见了。

“你们这对老六怎么在这?你们要干什么?!”金秀川好像恢复了一些元气,怒骂道。

只见她妩媚的面孔露出了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你们找到了撤退的站点,这可是当初我们告诉你们的,怎么,拿了好处明天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我忽然想起那对兄妹告诉过我,这对夫妻极其危险。

从他们熟练操作枪支的样子,他们以前的职业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送你们一个礼物。”她拍拍手,消失的梅以贵就出现了,手里牵着几个小孩。

“樱朵儿!花朵儿!”

他们什么时候,把孩子们都给绑架了!!

“哎,我就说嘛,孩子们做诱饵挺好的。”女人露出残忍的微笑,“你们不想看到这群小天使脑袋开花吧?要不,表示一下你们的诚意?”然后拿起了一些绳子。

虽然大家都愤怒不已,但是孩子在这几个恶魔手里,只能无奈地被枪指着头一个个被绳子绑起来。

我怒视着他们,目光狠厉。

“欸哟,我快被你的眼神给射穿了,大哥,我说我怎么好像见过你呢,你就是那个上了热搜的,什么西装版拆塔孙策?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过,大哥你还是收敛点吧,我看你家孩子好像少了两根手指头,应该不想再少一根吧?”

说罢,阮叶笑的花枝乱颤,我恨的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待我们所有人都被绑起来以后,阮叶,这个恶毒的女人又说话了。

“其实我还真想看看拆塔孙策你有多厉害,不然,你就现场给我表演一下吧,怎么样?就这个女人吧!”阮叶指着许温柔。

林子午立刻粗暴地把温柔抓了过去。

“你干什么?!!”许温柔奋力抵抗着,然而林子午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小姐,以前我对你温柔的时候你不领情,现在,你已经没机会了。”然后他就邪笑着把温柔往屋外拽。

“你——放——开她!”我立刻就要冲上去。

“天啊,丧尸居然会说话!”阮叶用枪抵着温柔的脑袋,眼神犹如地狱的恶魔,“你给我小心点,我可不喜欢什么高智商的丧尸,把她扔到外面去,因为你刚刚冲我吼了,把她也扔出去。”她指了指小花朵儿。

“嘿美女,”金秀川向阮叶搭话,“你现实的爸妈肯定很幽默吧,要不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笑话出来?”

金秀川的俊脸无比认真,认真到好像真的在夸人一样。

“哈,小帅哥,你觉得这种冷笑话很幽默吗?”阮叶不怒反笑,林子午的眉毛不动声色地向上挑了挑,“那既然你这么急着想死,那你就来陪着你的好兄弟一起去外面给丧尸讲笑话吧。”

“丧尸先生,你不是能以一敌百吗?这下,我看你怎么能做到保护三个人?别耍小心机,你女儿怀里可有个好东西。”

然后我就看到被他们挟持的樱朵儿衣服上挂着一个手榴弹。

“哥,我来帮你了!”被赶出来的金秀川冲我挤眉弄眼。

我感觉我头又开始疼了,我们四个就被他们押到了外面。

三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室外,而且又是在丧尸最活跃的夜晚,哪怕这里丧尸不多,也逐渐把远处的丧尸吸引过来了,我赶紧脱下沾有自己气味的衣服让他们披上,但衣服不多,而且在丧尸嗅觉最敏感的夜晚功效不大。

我只得捡起他们丢给我的一根棒子,左右巡视。

“我不用你的衣服,都给嫂子和侄女吧。”金秀川目光坚定,像个爷们一样和我站在一起,“没别的,我总不能让严哥你把裤衩子都脱了吧。”

我看着他们,今夜,拼死也要护住他们。

47.

金秀川捡起一块大石头,和我一前一后站在外面。而温柔和女儿手无寸铁躲在我和金秀川之间,她用全身护住小花朵儿,一只手捂着女儿的眼睛告诉她不要怕,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好在今晚的月色还算明亮,不至于让我们在黑暗中被未知的危险生吞活剥。

“来——了!”我忽然暴起,特殊的气味指引下,朝着身侧猛地击打过去!并提醒着金秀川:“左!”

金秀川立刻跟上节奏,一个爆头狠狠拍了过去,我们以她们母女为中心,前后防守,像个保护罩一样牢牢守着中间的孩子和女人,然后就和凶狠暴躁的丧尸群打了起来!

好在我们两个配合默契,击退了一轮又一轮的丧尸,忽然一声枪响!金秀川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

原来是窗口的林子午开枪击中了金秀川!

“这样,游戏才更有趣啊。”一旁的阮叶笑得柔媚又极具魅惑,形如一朵有毒的暗夜玫瑰。

“没——事——吧?”我焦急地问,我狂奔过去,扑面都是鲜血的味道,好在我戴着口罩,以及靠着理智终于抵挡住了。

“没事,就吃溜溜梅……没事,严哥,打中的是右手臂,我还能用左手。”他居然还有心和我瞎扯,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

“啊?那既然如此,只能废掉你另一只手了。”阮叶微笑着扬起漂亮的下巴,像一只狡猾迷人的狐狸,林子午应声抬起枪口。

“不、要!”我赶忙挡在金秀川身前!

林子午怪笑着俯下身扣动扳机。

砰!

意想之中被射穿的感觉没有出现,我惊讶地睁开眼,却看到林子午和小丧尸纠缠在一起,我的丧尸小弟正在抢他的枪,而那个小男孩元元不知什么时候也挣脱了绳子,正挂在林子午的胳膊上,正是他们两个合力骚扰才让林子午一时没拿稳枪射偏了方向!

“给我滚开!”林子午一脚踢飞了小丧尸!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花朵和叔叔阿姨的!”元元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腕。

林子午一气之下给了男孩一巴掌,男孩躲闪不及头磕在了窗沿上,小小的身子跌落在地,鲜血顺着地面开出一朵血花,林子午顺势举起枪,对准了男孩的脑袋!

“不要!”苏老师尖叫!

然而一向心狠手辣的阮叶忽然暴怒,厉声喝道:“停下!”

“……他、咬我?”林子午也吓了一跳,诧异地回头看向女人。

“让你停下就停下,屁话怎么这么多,小心我揍你!”

阮叶看着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男孩,好像想起了什么,咬着牙忽然厉声冲林子午吼道:“他咬你不会给他带嘴套吗?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你还算什么男人?另外你为什么把这个丧尸关在和我们一个房间?你还有点脑子吗?”

“我……对不起,我这就把他带走。”被骂得狗血淋头,林子午却没有发火,只是低着头把地上的小丧尸拎起来交给梅以贵带去别的房间关押,此时小丧尸嘴上戴着口笼,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而那个小男孩……

林子午盯着这个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男孩,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哥,他怎么处理?丢到别的屋子?”梅以贵问。

“找个有床的房间……嗯,等等。”他叫住梅以贵,低声说:“让那个女人照顾他,我刚动作大了点,别弄死了。”

林子午说的女人正是苏老师,梅以贵有点诧异地看向林子午,不明白他和叶姐今天怎么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们,一点也不杀伐决断,反而有点……心慈手软?

————————6.2日晚上更新—————

48.

这一边,因为金秀川忽然中弹,我只能单兵作战。而后方缺少了一个人的防守配合,我们不得不退守到更靠墙的地方,前方、左右我都要照顾到。

握着几乎从未停止挥舞的棍棒,我感到身体愈发吃力,一股熟悉的晕眩感猛烈地袭来!

糟糕。

更不妙的是金秀川的血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丧尸,难闻的味道越来越重。体力透支,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小,棍子越来越重,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终于,一个丧尸逮住机会,扑上来死死咬住了我的脖子!

我极力挣扎着撕扯着,然而他越咬越深,就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咬断!

几近绝望的时刻,一个身影毅然冲上来,手里的石头狠狠砸中丧尸的眼睛!

丧尸“嗷”地一嗓子,松了口,我趁机反手一挥,打爆了丧尸的头!

“老婆——”我看到温柔手中拿着石块,满脸都是泪水。

“严尚武,你还好吗?”她的眼睛里带着泪,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低下头,脖子处原来被扯掉了一大块皮,我看见了毫无活力的肌肉组织下令人胆寒的森森白骨。

“我……有——锁——骨——了——”我极力装作没关系,甚至还和她开起了玩笑。

“别——哭,没——事——的——”我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忽然又一把将她推开,奋力一挥!

“噗”,是脑浆迸溅的声音。

又来了一波新的丧尸。

“退——后!!!!”

我赶忙叫温柔他们后撤,她还要照顾女儿,而金秀川伤势越来越重,连勉强维持清醒都变得极为困难。

我没时间停下来,只能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和丧尸不停的战斗中,我没有知觉,只知道胳膊,脖子,肩膀,大腿好像都被撕扯开了……

我在黑夜里孤军奋战,满身满地都是肮脏的血污,我的身体已经被撕扯的不成人形,露出了里面的肌肉和内脏。眼睛好像也被打爆了一只,感觉不到痛苦的我,只看到整个世界变成了血红色。当我颤颤巍巍地要摔倒时,又赶忙用木棍撑住,好几次我觉得我怕是要不行了,我好像要死了……

但、但我不能倒下,我倒下了,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的朋友怎么办……

谁能来救救他们?

幽暗的街巷里,扑面而来的冷风带来阵阵腥气和蚀骨的绝望。

我看着滴血的手臂。

是啊,没有人来,他们所依偎的不过是已经残缺的我,一只已经半个身子迈进地狱的丧尸罢了。

但我严尚武这辈子,从不借谁的光,也不需要靠任何人,哪怕只剩下我自己,哪怕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哪怕身处黑暗……

我也要保护我爱的人。

现实和梦境都如影如幻,但若是拍不碎我,就一定可以绝境生花。

我按回已经错位的关节,提起了那根棍子。

小崽子们,霸霸我来了!!!!

我发出最后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地冲进了丧尸群里!!!!

—————————————

“——严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许温柔许小姐为妻,一生一世呵护她?”

“——我愿意!这辈子下辈子我都愿意!死了我也愿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婚礼上说这个干嘛。”新娘虽然幸福,但也娇嗔怒骂道。

“我是说真的,谢谢你,温柔,嫁给了这么平凡和卑微的我,虽然我不优秀,学习也不好,还爱吹牛,还爱吃大蒜,接吻前又总忘记刷牙,因为这事儿你总给我大嘴巴子,但……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说好的不会变!”严尚武越说越离谱,青涩的脸涨得通红。

“笨蛋,别说了……你是不是上台前喝酒了……”看着亲友们眼瞅着憋不住的脸,许温柔赶忙捂住他的嘴。

“被你发现了……嘿嘿,酒壮怂人胆……”

婚礼上,那些傻里傻气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许温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些。

但是当她看到严尚武这个傻子飞蛾扑火般,一腔孤勇,冲进丧尸堆里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流也流不完的眼泪,毫无知觉地从她漂亮干净的脸蛋上跌落,她视线模糊地看着那个血人在里面不要命地厮杀……

“混蛋,说好了,是一辈子啊……”

这个夜晚,皎白的月亮仿佛也染上血色,变成一轮血月。乌鸦的叫声久久回荡在半空之中。

杀戮与死亡,埋葬了漆黑的夜色。

“呵,真没意思。”阮叶冷笑着关上了窗户,拉上了上窗帘,“各位,表演看的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

—————6.4日夜更新————

49.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时,孩童从睡梦中苏醒,天空开始放晴,温润的阳光穿过薄如羽翼的云朵,丝丝缕缕的映在脸上,初夏的风轻轻吹过。

这该是一个多么晴朗明媚的清晨啊。

阮叶打着哈欠拉开了窗帘,刚打开窗户,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和恶臭的气味就传了进来,她立刻嫌恶地捂着鼻子往下看。

纵然是杀过很多人和丧尸的她也被这个画面震撼住了。

阳光下,街道上密密麻麻都是丧尸的尸体,整条街就像一个人间炼狱。

金秀川失血过多倒在一边不知生死,而那个叫许温柔的女人紧紧搂着自己的小女儿,躲在一个角落里,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由丧尸堆成的小山。

而血污之中,一个人,如果那还能称作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形的东西仍然站立着,他趴靠在那座尸山旁,双眼,不知疲倦地睁着。

只是空洞的眼神,了无生息。

就好像是解决完所有问题后,就那么站着,都来不及闭上眼睛……就疲惫地睡着了。

也来不及对老婆说最后一句话。

“别哭,没事的。”

50.

林子午走到阮叶身侧,也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

除了严尚武,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身边没有一具行走的丧尸了。

阮叶看着楼下女人痴痴的画面,忽然心头生起一团无名的怒火,她干脆摔门走下去,直接拿着枪对着女人的头!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阮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就是很生气,“我现在就送你跟你女儿去见那个臭丧尸!”

“你随便吧,我现在只想和他在一起。”许温柔走过去,缓缓抱住严尚武的尸体,他满身都是血,可是他却比任何人都干净,他来自黑暗,但他却给所有人带来光明。

“那我就先杀了你女儿!告诉你,别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好人,我以前在赌场见多了你们这种人,平时装的像个人,结果赌钱赌到最后整个人失心疯一样,甚至任由那些人把自己女儿的手指剁掉?像你们这种石头心肠的人,就不配成为父亲、母亲!”仿佛如怄气一般,阮叶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我的丈夫是一名律师,”许温柔抬起头,目光清冷又灼灼,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因为帮助被拐妇女回家,帮没钱没势的农民打官司,帮他们伸张无人敢管的正义……所以才被人贩子盯上、被报复,所以樱朵儿才会被他们绑架,被剁掉了左手两根手指!”

“但我怪他!我恨他!恨他毁了樱朵儿一辈子!所以我让他滚出这个家!!!”

“……但我没想到,他在外面不小心被丧尸咬到,然后就变成了丧尸,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知道他第一次对我摘下口罩的时候眼神有多卑微吗?都是因为那个案子……都是因为我赶走了他……”

许温柔的眼睛肿得厉害。

阮叶愣住了。

她一直觉得她的父母不配称为父母。

阮叶的母亲就是少时便被拐卖来村里的。

她的母亲软弱可欺,不到二十就生下了她和弟弟。

然而父亲,就是个恶魔。

她和弟弟每天被酒醉的父亲打的不成样子,后来她又被父亲卖身到赌场还债,在赌场和j院度过了年少最不堪的几年。

如果不是遇到阿午,她下辈子也就烂在那里了。

在他的帮助下,她逃出生天,绝地反杀,摸索出了一条血路。

从此,也彻底走上一条不归路。

“是因为,帮助被拐妇女……回家……”

阮叶笑了,笑的无比凄清惨淡。

犹如听到一个笑话。

“回家……”

她感到心中绞痛,如果当初能有个人站出来,帮帮无助的他们,也许,她,还有被家暴殴打致死的弟弟、母亲,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结局了吧。

而她,刚刚亲手毁了一个这样帮助别人的人。

她握紧双拳,许久许久,一言不发,只是上楼去,带着身后两个男人,离开了这里。

她扛着笨重的武器,往日娇小明艳的背影好像被风吹掉了几许颜色。

卡车上。

“叶姐,不是说做掉他们然后再去抢他们的名额?怎么突然……”梅以贵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撤离。

“别说了,人只要还活着,就总有办法继续活下去。”林子午搂着妻子,那个躲在他怀里默默流泪的妻子。

梅以贵没再说什么,自己这条命就是他们给的,也无所谓,不过是再拼一把。

“小午,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真的很坏。”她把她的嗫嚅、她的眼泪,都藏进他的怀里。

“如果你是坏人,我就比你更坏,如果你是好人,我还是比你更坏,这样就永远惩罚不到你头上。”

“你净说屁话。”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初在赌场,我说过救你出来就绝不食言,往后,我也会一直保护你……而且,我觉得,也许死亡也只是一扇门,它不是结束,只是另一段旅途的开始。”

“谁知道呢,但我知道,有了你,我的人生才有开始,至于什么时候结束?呵,都他妈无所谓。”

———6.5日更新———

51.

第二天。

这几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万里无云。

“报告——这里发现了大量幸存者!请求支援!”

随着一队改装军用吉普轰隆隆地开进了城,大家震惊地看到一队武装士兵、随行医生和防护人员,他们穿戴整齐,目标明确,行动迅速。

“你们是市里派来的?就……只能救走两个人?……就不能,再多带走一些孩子?”昏迷许久才刚刚苏醒,但伤势仍然不容乐观的金秀川挣扎着起身问道,俞蓉忧心忡忡地在旁照顾着他。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部队‘雪松旅’,接到党和中央的任务,对各个城市的市民进行救援。”

这些军人的身后,是那对苏菲兄妹兴奋地向他们招手!

“你好,我是苏菲,我是之前告诉严尚武他们市里只有两个救援名额的人,我后来终于联系到了上级,才知道党中央已经下发了紧急避险措施,会逐个城市排查幸存人员并进行安置,虽然晚了一天到达,但是大家现在都可以离开了!”

“而且我已经向组织报告了严尚武身体的特殊情况,如果他愿意,可以配合我们进行疫苗的研制,如果他不愿意,我们也会对他和他的家人进行妥善安置的!希望他好好考虑一下。”苏菲扫视了一圈灰头土脸的众人,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欸?严尚武呢?”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许温柔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件西装外套,双目憔悴而黯淡,两个女儿依偎在她身边。

而她像失了魂一般,谁也没有理会,像一朵枯败的花,独自对着天空发呆。

苏菲一脸诧异:“她怎么了?严尚武呢?”

俞蓉心痛地看着好友,然后无力地指向远方。

“你们要是早一点来就好了。”

满条街都是死去的丧尸,有一个血人站立在尸山旁边,他双目闭着,是温柔最后帮他合上的。他弓着腰,手里紧紧握着那根坏掉的棍子,身上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像一具永恒的雕像。

严尚武大概是活活累死的。但是即使是死,也维持着好像保护谁的姿势。

保护他最爱的人。

许温柔带着他的西装回家了,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西装,因为那是婚礼上他穿的那一件。

回家。

如今他终于如愿了。

十年后。

丧尸病毒疫苗经过几代的更新优化,已经解决了大部分可能出现的问题,普通人类注射可以防止感染病毒,丧尸注射可以逐渐缓解症状,经过几年的恢复,可以慢慢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而疫苗就是从世界上少数几个已经变异但仍能维持人类意识的特殊丧尸身上提取的,正是死去的严尚武和那个丧尸小弟,对了,他的名字其实叫孟简,是个喜欢打篮球的高中生,如今他也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经过大大小小数轮灾难以后,人类世界最后一例丧尸症状的患者恢复了意识。人类,终于彻底战胜了这可怕的病毒。

万物更新,旧疾痊愈,长乐,常安。

—————最后一次更新—————

番外

“叮--”

“系统连接成功,正在导入任务者记忆,预计时间三分钟。”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像是某个科技机构的工作室,各种高科技电脑大屏在有序地工作着。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什么了?

满世界的光亮晃的我脑袋发懵。

忽然我一个激灵,我不是在黑夜中和丧尸决斗来着?温柔?花朵儿?金秀川?我心底发慌,四处寻找他们,但这里没有一样我熟悉的东西。

“3057号任务者,你回来啦~"忽然一个陌生的略显机械的声音传来,我诧异地循声望去。

一个小不点机器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拿着一个小板子快速向我移动过来。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小东西,刚才是它在和我说话?

小机器人大概看我的表情过于痴呆,旋即开口解释:“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吗?奥,不好意思哦,因为你当时进入新世界的时候,主系统正在进行更新维护,所有任务者的系统都暂时处于停机状态,所以你进入新世界时,在原本世界的记忆没有及时导入……”

“所以你们这系统就不能不停机更新吗?或者让我先不要去什么什么新世界?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个小机器人,解释了半天就和没解释一样。”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它到底在说啥,但还是本能地怼道。

好家伙,自从变成丧尸以后,我是多久没说这么长的话了,忍不住一口气说这么多,还这么流畅,我忽然好想和人痛痛快快大吵一架。

小机器人大概看出我的战斗欲来,立刻讨巧又无奈地说:“好吧,那这样你应该想起我了……”

机械的话音刚落,忽然一道蓝光闪过,我迷住眼睛,再一睁开,一个穿着小太阳围裙戴着眼镜的清瘦男生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脸歉意地开口,这一次,不是AI合成的,而是实打实的人的声音。

“先生,您手中的花早已枯萎,可是您又在等谁呢?”

我瞬间犹如被雷劈醒,这个声音,这句问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不是——我刚刚从丧尸的状态苏醒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话?

详情请看本文开头第一句。

居然可以这样(好看的末世丧尸言情小说推荐)好看的末世丧尸言情小说完结,(图1)

(我已经截出来了↑)

“是你?是你把我从黑暗里唤醒的?”我记得我变成丧尸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无意识或者说混混沌沌的状态,是这个仿若从时间尽头传来的声音,把我呼唤醒的。

于是我才能变成有自己意识的丧尸。

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我不是和别的丧尸一样成为一个普通丧尸,为什么我会忽然意识觉醒,原来从开始这个声音就有问题?

“对,一会儿你记忆全部导入后就会彻底想起来,我就是那个花店卖给你向日葵的店员。”见我还是迷茫的状态,他继续说着。

“随着科技快速发展,当今的人类已经不满足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他们探索出前往各个副世界的方式,但是这样势必会造成其他世界的混乱,而我们公司就是专门做维护其他世界平衡的业务的,你可以理解成系统吧,我们派遣许多维修员化身任务者前往其他世界修复世界混乱,而您是我们众多任务者中的一个。”

“您当时的任务是扮演严尚武的角色,拯救这个丧尸引起末日危机的世界。本来您应该带着自己原本的记忆进去的,但是系统在更新,所以您暂时失去了原来世界的记忆,以为自己就是副世界的原住民,还不小心被丧尸咬了……虽然发生了一点意外,不过好在我找到了您并及时将您唤醒,恭喜您,以【丧尸精英】的身份成功完成【人类世界拯救者】的最终任务。”

“虽然原本是应该以【人类精英】的身份达成任务的……”他小小声说。

不过,他还是露出恭喜的表情。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失去原来世界的记忆,你为什么不直接在我去买花的时候就告诉我真相,非要拐弯抹角的等我出来被咬、变异以后再告诉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试过了,可是您只有那个世界的记忆,对自己原住民的身份深信不疑,还以为我是骗子,我说什么您都不信,之后您一走出花店就遇到了意外,没有办法,我只能用那个世界您最在意的妻子、孩子以及向日葵这个重要信物作为引导,希望把您唤醒。”

他无奈地解释道。

我还是心存疑虑。

“三分钟已到,任务者记忆全部导入完毕。”空旷的大厅,忽然响起一声电脑的电子音。

我浑身一颤,又微微有些怔愣,霎时间,许多记忆像连绵的江河,瞬间涌进我的大脑。

我叫邓黎谦,原本是一名公司的部门小主管,为了给自己买一台最新款的飞行器,也为了体验人生,仗着自己大学参加过武术社团有点武术底子,胆大如我,报名参加了xx科技公司的【光辉世界——异世界修复者】项目。

其实之前我参加过几次这个项目,也完成过“穿越回古代揍醒幼时昏君,长大后辅佐他励精图治统一天下”“高校里拯救被校园暴力少年,防止其黑化最后成为商业大鳄”等几项任务,没想到这次系统出了意外,居然没有及时录入我原本世界的记忆,导致我一到这里只拥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就觉得自己是严尚武,并且按照这个世界的剧情去买花,结果一出店门就被丧尸咬了。

……

我无语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看我似乎都想起来了,有些尴尬地挠头。

“但也要恭喜您,以不同的方式完成任务,殊途同归嘛嘿嘿。”

“那你知道我被咬的,锁骨都重见天日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这也算一种骨感美嘛。”他还敢和我开玩笑。

“那我……回不去那个世界了吗?”我轻声问。

“啊?您开什么玩笑,您都已经拯救世界完成任务了,还去那种混乱落后的副世界做什么?而且,在那边——您,已经死了。”小伙子礼貌又客气地提醒道。

我没再说什么。

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一切都领先那个世界上百年科技。

早上,我一个人从宽大空旷的智能床上爬起来,衣柜里放着家具系统自动搭配好的、从周一到周末十分固定的高级服饰。

一个人一边无精打采地刷牙,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镜子里投影的,繁杂的行业科技动态。

一个人吃着机器自动做出来的营养早餐,只有那几种菜色,换来换去,而我现在突然吃饭,只觉得有些不习惯。

一个人驾着用奖金新买的小型飞行器,穿梭在科技城的上空。

看着空中那架穿行的空铁,一开门,许多人从空中挤出来,踩着虚拟电梯从空中下到公司大楼。

多像以前我在那边,为打一个官司坐好几站地铁去寻找证人收集证据……

不对,既然我是去做任务的,那原本严尚武的世界不是我的,那以前做律师打官司、和温柔相识恋爱、和孩子们一起玩乐打闹的记忆,都是被灌输给我的,都是假的……

我忽然感到心底的失落。

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呢?

我看着玻璃门中的自己,长身玉立,神情冷峻,发型工整,衣着光鲜,每一处都透着一板一眼的精致和……冷漠。

在这个科技高速发展,处处钢筋铁骨的世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父母离异,父亲在我上中学的时候猝死,只留下一套带着智能语音家具的房子和母亲每月一次的跨洋远程视频。

从此我便是一个人,无牵无挂,逍遥自在……也冷冷清清。

自己难受的时候,我也会和智能冰箱说会话。

长大后,我也试过找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伴侣,但是,那种心底的孤单和被抛弃好像总也抹不掉。

“下班咯,走啦,去吃饭。”“好啊,这回我要去那家分子料理店哦~”“诶呦,你就喜欢吃那么老一套的东西,原子料理不香吗?”“哈哈~偶尔怀旧一下嘛。”

其他人都走了,我也慢慢离开我的办公室,在一片漆黑中慢慢往回走。

踩在地上的感觉那么踏实,我想起了和他们一起开着车在路上说说笑笑,坐电梯时看到金秀川胆小如鼠地躲在我后面,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商议以后和未来,和温柔、孩子们拥抱在一起,那种久别重逢的滋味……

还有变成丧尸后第一次能哭,能做出表情,第一次能开口说话,感觉到身体机能似乎慢慢恢复,在像人类进化的期盼和惊喜感……

还有我的丧尸小兄弟,还有那些从窗帘后飘下来的小纸条。

“叔叔,变成丧尸还会饿吗?叔叔,下次去超市能给我带一个奥特曼吗?叔叔,你为什么总是抱着那束黑不拉几的花呀?”

啊。

清冷的风吹着脸上的湿润,让人随即清醒过来。黑色的夜咬疼了心脏,我好像看到黑夜里那个肩膀流血的少年倒在地上,那个哭泣的姑娘,为了我流的满脸泪的姑娘,在绝望地呼唤我。

“严尚武,说好了,是一辈子啊。”

我跌坐在地上。风,吹得人好冷。我也真的……好想回到他们身边啊。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

我诧异地抬起头,空气中空无一物。

“我在这。”面前的街道前,缓缓映出一个影子,一点点幻化成一个人形。是一个高雅的女人形象。

“你是——”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想回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

“对,就是那个末日丧尸世界,”女人风姿绰约,笑容却带有几分戏谑,“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副世界。而我是那里的创始者。”

“你说我能回去副世界?!!”我立刻抓住重点,急忙问道。

“在你们那里是副世界,而在我这里,你们才是副世界。一个高科技控制人类的电子垃圾世界。”女人笑道,“我的世界是推崇自然和科技相互融合的慢宇宙,没有你们这里发展的快,还有很多自然灾害。如此危险,你还要去吗?”

“当然要去!我离开那个世界多久了?他们,还都在吗?”我问出了心中那个不敢问的问题。

“都在,那边已经过去了十年。不过一切已经恢复稳定了。”

“那就好……那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理论上可以,不过他们不会想这么轻易放你走。”

“他们?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你来到异世界,原来世界的记忆却全部消失,是个意外吗?”

“他们说是因为系统更新。”

“噗嗤,”女人笑出了声音,“系统更新会更新这么久?直到你回来才让你恢复记忆?我看是因为,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只好去除了你的记忆。”

“不该看到的东西?”我皱紧了眉头,等着她的回答。

“看看这些,眼熟吗?”女人轻轻一挥手,面前出现一段悬浮的画面,一群身着病号服、囚犯服、破烂衣服的人被绑着手,从天空中一个大裂缝中牵引出来。

他们中有的面如死灰,有的戴着口笼,有的疯疯癫癫,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他们一排排被放逐降落到地面,牵引他们的人将他们去除口笼和锁链,这些人忽然就像疯了一样去攻击市民,然后就是一片人咬人的乱象……

“这是——”我大惊,这分明是在从异世界引来丧尸,等等……难道说有人在通过异世界的通道进行投毒?

“这是丧尸病毒刚刚爆发时的视频,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牺牲了很多才调查到的,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穿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不就是普通的防护服……”我忽然定住了,女人放大了那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袖口标志,这他妈不就是我们世界XX科技公司的标志?

“你是说……难道他们……”看着我不敢置信的表情,女人点点头,“根据我们的调查,是你们的世界向我们的世界投放的丧尸病毒,而你从属的这家科技公司就是直接操作者,我想,你应该是在来之前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他们抹除记忆然后丢到我们这个世界让你自生自灭吧。”

“那为什么他们还会来救我?”我还记得是他们将我从丧尸状态唤醒的。

“因为我们当时掌握到了一些证据,联想到了这次危机可能与你们的世界有关,我想,你们的长官可能得到了消息,于是想向我们卖个人情,假装来拯救我们的世界,如果成功了,他们是我们世界的恩人,如果失败了,我们世界依旧是沦为地狱,到时他们就可以假借世界帮扶协定,出兵帮助我们,然后借机取得统治权。”

“只是他们没想到,你真的成功完成了任务,所以最后才又把你一部分记忆还给你,让你做他们的工具人。”

我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些,回到原本的世界,我的脑子确实变好了,但是我依旧无法相信:

我们的项目明明是为了维护其他世界的平衡,解决混乱,目的是帮助他人,怎么会变成我们自己要去破坏其他世界?

“而且,可怕的是,你知道他们向我们投递的这些带有丧尸病毒的人,都是什么人吗?”女人冷笑一声,“都是你们世界的恶人,判处过死刑、无期徒刑的大恶之人,罪犯、强盗、精神病人、恐怖分子、乞丐、流民,这样的不安定分子丢到我们的世界里,即使我们治愈了他们的丧尸病毒,但是这些危险人物重获自由、毫无枷锁地留在我们的世界,又会有怎样可怕的灾难?”

“可是我们项目的名称明明是【光辉世界】,是为了修复世界的bug,让所有的世界变得更美好,怎么会——”

“你们的光辉,是哪个世界的光辉?”女人残忍地问着,“是把大恶之人丢弃到其他世界中,任这些渣滓在其他世界破坏殆尽,而独留下精英、普通平民,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好人阵营来创建你们的文明、光辉,这样就是你们所谓的【光辉世界】?”

我握紧了手,头忽然变得剧烈疼痛起来,我们的世界,科技高度发达,人民友善和谐,所有人都是高素质的,好像一切都是美好而先进的,怎么会、怎么会是通过这样“除恶扬善”的方式得来的?

“万物都有黑有白,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女人叹气,“过度的追求完美,也是一种病态。过度的开发也是一样,你们这个世界,还有一颗真正在自然界中生长起来的古树吗?”

我一愣,我们的资源早就开发的差不多了,森林资源也是。路边的树,都是假树、仿真树,仅仅只是为了美观。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又为什么要帮我回去?”

“聪明人讲话就是不用这些弯弯绕绕,”女人温婉一笑,然后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我希望你能帮我,那些被投放到我们世界的人,未来一定会搞出更多的混乱,之后你们的世界肯定还会其他动作,我需要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人,帮助我守护我们的世界。

我需要你特殊的体质和能力,丧尸先生。”

“可是那边十年已经过去了,我的那副躯体再强,应该也已经腐烂成灰了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安排。既然你是我选中的人,我自然会让你们既能作为人类活下去,又能和普通人类有些区别。”

“你们?还有谁?”

“孟简,还有一些你的老熟人。回去你就知道了。”她微微一笑,“所以,你的决定是?”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毫不犹豫,“只要能再见到他们的笑脸,我是严尚武、邓黎谦还是丧尸,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某研究所中,一群工作人员正紧张地关注着实验容器中的那个“人”。

“之前测试到生命信号,这几天信号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我们怀疑他有苏醒的可能。”

“好,你们继续观察,有消息立刻汇报。”苏庭看着眼前的工作人员,陷入回忆,自从十年前,那次救下了严尚武一伙人以后,他们就对他的身体进行研究,然而,在研究的过程中居然发现他残留了一丝生命体征!

苏庭的妹妹苏菲在五年前去世,去世之前苏菲来看过严尚武,虚弱不已、奄奄一息的苏菲此刻只能坐在轮椅上。

看着容器中紧闭双眼的严尚武,她慢慢回过头,有气无力地对哥哥说:

“如果不是我当初传错了情报,也许他不会死,如果还有一丝希望,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我真的,欠他还有他的妻子一句抱歉……还有,他虽然是丧尸,但他却帮了我们所有人。

谁说站在黑暗里的就不算英雄呢。”

苏庭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之后的几年他们尝试对他进行植皮、注射血清、去丧尸化、输入营养液,而严尚武的脸上竟然真的慢慢出现了一丝血色,也真的愈发像一个人类!

虽然他的生命体征仍然很弱,但是苏庭相信,也许奇迹,真的会再次发生在这个小子身上。

“……滴——滴——滴——”

“苏老师!苏老师!这个人,有动静了!!!”实验室里,传出了欣喜若狂的声音。

窗外,某一片不知名的角落,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在金色的阳光下,闪耀着生命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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